苟不立枪口顶着彪爷脑门儿,唾沫星子四处飞洒,但这货身高实在是矮,直楞着手腕子,咋看咋像一只把脑袋嵌到木头桩里的秃毛鹤。有兵丁噗嗤笑出声来,苟不立眼睛红了,拿枪的手拧了拧就要将面前的大汉崩成破瓢。前面敲锣打鼓的号子手们早就见势不妙溜得一干二净,静静的街巷里突然有一片声音由模糊到清晰:
“魑魅魍魉,乱我朝纲!
国将不国,贼臣当道!
兀那狗徒,联结倭奴!
杀我勇兵,斩我亲民!
可叹乱世,仍有清庭!
末代皇族,四脚爬虫!
上天无良,地尊龌龊!
我辈文人,振臂高呼!
凡乱我华夏者,虽来者远,虽力甚坚,虽行及恶,然吾辈华夏大民必诛之!!!”
只见长街那头有一白发老翁在前面领头,身后跟着乌压压最少百人,红色的条幅上写着“卫我河山,匹夫有责”“虽不能上阵杀敌,但只求弃笔从戎”,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青年男子,他踩在高跷上,左右手擎着条幅:“犯我强华者虽远必诛”一行人浩浩荡荡振臂高呼。
为首那名白发耄耋老翁手持一本线书,边踱步边朗诵:“我泱泱大华四万万人,凡有见识者当为先驱,凡有气力者当为****。倭国无良屠我同袍,杀我百姓,又妄图毁我朝纲。我辈读书人当以身作则,虽力有怠,然我心热血永生不息。”
有兵丁识得这个老者。
“长春师学的校长,还是长春学社社陌戴,他,来这里做什么?”
“犯我强华者虽远必诛……吗?他们想要直面的不就是我们这些人吗?”
曾经在民国服役的兵丁都动摇了,对面的读书人虽手无寸铁,但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从那浩荡人流的嘴里流淌。强华,我华夏大地不就是被倭国鬼子入侵戕害么,而这些读书人,就是用文化力量来斩断这不法之徒们的侵略的。
“周知常校长,你,这是来做什么?”
苟不立走到一伙人的前面,对面文人随着白发老头而停步。
“哼,你们这种叛国之奴有什么资格跟我对话。我四万万民众世代居于这片土地,而今这些强盗用龌龊手段就想立足,我身为长春文化界代表,坚决不承认满洲国。你们,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周知常扶须仰头,身形微斜全然不在乎对面枪炮的高洁模样。而他后面的老师学生,或捻长须做蔑视状或低眉袖手眼中全无对面人踪影。
苟不立面色一变:
“周知常,不要以为你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有什么能耐,按历史,清皇帝溥仪是最有资格做领袖的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这些耍笔杆子的人不经常这么说吗?现在,皇军大人们雅量,扶持我皇新立,你们应当遵从才是。”
“笑话!溥仪算什么东西,封建时代最后的落魄皇族罢了,现在当是我汉族人民翻身的时候,一群满族遗老有什么资格重新骑到我们头上,只有你这种狗汉奸!才会阿谀奉承攀炎附势,那群倭国小犬才会蹬鼻子上脸耀武扬威!滚回你们的小小岛上去,倭民!”
周知常指着那几个倭国尉官大喊,振聋发聩。身后诸多读书人拍掌助兴,直把苟不立气的一佛出窍二佛涅槃。他整不了这种事儿,只能回头请示上司。
“山田太君,您看?”
“科如梭(日语发音,杀)。”拄着阵太刀站立的倭**官说道。
苟不立抹了把脑门的汗,将手中王八盖子指向远处如劲松般站立的一干爱国民众。
“皇军有令:杀!!!”
但他手下的兵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是没有一个人将手中的火器对准自己的同胞。而读书人的方阵只是有稍稍的骚动,那些有丰富对敌经验的老师宽慰身旁的学生:
“放心吧,他们不会开枪的,毕竟他们是人啊。”
但,这些老师们都忘了,兵丁是人,旁边的倭国尉官可不是人啊。
那倭**官不耐烦了,持着手中太刀对身旁一个踟蹰的兵丁砍去。
“科如梭!”
“啊!!!我的手,我的手!!!”
那年轻的兵丁拿着断掉的右手在地上滚来滚去,周围的人打了个冷噤,或快或慢地举起手中的三八式步枪(俗称三八大盖),但仍然没有人打出第一枪,或许是不想当那第一个杀自己同胞的人吧。苟不立手中的手枪也在颤抖着,没错,他是当了倭国人的走狗,但对面,毕竟是生活在同一城市里的同胞啊。
那尉官看周围无人动手,哼哧一声双手紧握太刀,使劲一挥,地上哀呼惨嚎的年轻人顿时没有了声息。而那沾着热血冒着热气的刀锋却横在苟不立的脖子上:
“你,不撒他们,我,撒你。”语气古怪的说完这句话,那尉官突然大吼:
“科如梭!!!”
“这是我们向皇军效忠的时候!对面的不是我满洲国人,他们是敌人,对,是敌人!所有人,射击!!”苟不立瞠目大吼,狠狠扣动扳机,罪恶的子弹洞穿了那德高望重老者的胸膛,他扑面倒下,双眼中满是不信和悲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随即一颗流弹正中脑门,周围的兵丁机械地扣动了扳机。
“啊,啊,啊,啊!”
所有参与屠杀的人都在狂吼。
在地上的是曾经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