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朝我瞅了瞅,皱纹像黄土坡的沟壑一样深邃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对,没错没错,就是你这个娃娃,我家里还有你的照片呢。”
他手脚不太利索地打开了篱笆门,朝车上的人招呼:“都来都来,哎呀,赶路可是辛苦,都来喝碗面,歇一歇。”
耿师兄摇下了车窗,对张老汉说:“不了,我们这边还有事,要赶路。”
说完耿师兄就把梁厚载和刘尚昂赶下了车,我们三个把货车上的棺材卸下来之后耿师兄就走了,他说他大概要走个三四天,让我们在他回来之前把邪尸处理干净。
我一站在门外,目送着耿师兄带着风尘走远了。
张老汉拉着我的手,又招呼着梁厚载和刘尚昂,笑呵呵地说着:“走走走,都跟我进家,吃面去。”
他的手掌非常粗糙,五根抓着我的手指就像是木锉一样摩擦着我的皮肤,因为常年在地里农耕的缘故,他的脸被晒得黝黑,脸上那深邃的皱纹不像是岁月的痕迹,更像是黄土坡上特有的一种印记。
张老汉的腿脚不是很方便,我扶着他进了院子,他的老伴也是一脸笑意地去了后厨。
这还是我头一次在现实中见到窑洞这样的建筑,张老汉拉开门帘,让我们进了屋,一进屋子,我才发现这种在山壁上挖掘出来的洞屋竟然格外能避暑,外面还是艳阳焦灼的正午,可在屋子里,却有着一份难得的阴凉和清凉。
我们三个都进了屋之后,张老汉就靠在门沿上问我:“臊子吃羊肉的还是牛肉的,吃不吃辣?”
我冲着张老汉笑了笑,说:“什么的都行,吃辣。”
“哎,好,年轻人牙口好得很,不挑食,”张老汉也笑着对我说:“屋里有水,有果子,你们喝一喝吃一吃,留下点肚子,一会吃面,呵呵。”
一边说着,老汉放下了门帘,也朝厨房那边去了。
这一路走下来,我们三个也是一路风尘了,我从院子里打了井水,和梁厚载、刘尚昂一起洗了洗脸,洗了洗手。我让他们两个先休息一下,之后就跑到厨房帮忙了。
老汉家的厨房和大舅家过去是一样的,也是一个泥巴和砖头搭起来的灶台,上面支一口大铁锅,下面有炭火口、鼓风机,烧的柴火是玉米杆和一些碎木碎枝,我也是好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厨房了,乍一看到老汉手里的风箱拉杆,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眼前又浮现出大舅给我炒小豆腐的情景。
张老汉见我进了厨房,就远远地跟我说话:“呀,你咋过来了?饿了?一会就好,你再等一等,等一等。”
此时张老汉的老伴正在手擀面条,我看到灶台旁边放着几颗新拔的胡萝卜,一边对老汉说着:“闲的没事,过来帮帮忙。”,一边走到了灶台前,拿了那些萝卜,又打了水,慢条斯理地洗了起来。
张老汉赶紧站起来拦我:“这咋行呢,你是客人,咋能让你上手?快放下快放下。”
我笑着跟他说:“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忙活忙活也挺好。哎,对了张爷爷,你知道我们这次来,是干什么来了吗?”
老汉重新坐在锅灶前,拉起了风箱,一边朝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呀,都是高人,是为了老宅的事来的。我还以为,高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没想到是几个娃娃。”
我笑了笑,将洗好的萝卜放回了灶台,张老汉的老伴抿着嘴朝我笑了笑,张老汉就在一旁对我说:“老婆子的耳朵、嘴巴,都不中使。哎嗨,我年轻的时候,家里穷,娶不起媳妇,她是聋哑人,嫁不出去,我们俩就搭伙过日子,搭着搭着,就搭到一块去咧。过去的时候,人家都嫌俺家的媳妇又聋又哑,可他们家的媳妇健康得很,也没见生出几个白胖娃娃嘛,也没见有这么贤惠,这么会照顾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