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就挑了一棵最近的树,趔趔趄趄地走过去坐了下来。日头太过毒辣,腹中又没什么东西能给自己提供力气的,她再不歇一会儿,定然会倒下。
李嬷嬷好不容易被那好心的大哥给救了,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她这时候不能病倒,她还要亲自照料嬷嬷呢……
说起来,其实这李嬷嬷是黎秋母亲的奶娘,后来随着她母亲来到黎家,一连服侍了两代人。平日里嬷嬷待自己极好,里里外外都替她安排得妥妥当当,若不是这飞来横祸……嬷嬷定然不会……
想到这里,黎秋抱着双膝哭出声来。
自尚书府被抄家已有三月,她亲眼看见司马丞相带着大批御林军,连夜举着火把闯入尚书府,府里即刻乱成一团,但凡有想逃跑的丫鬟小厮,无一例外血溅当场。
黎秋的父亲黎安泰对此浩劫似乎有所预料,私下早早吩咐了李嬷嬷,如果有一日尚书府有难,就带着他刚及笄的小女儿从后院暗门逃跑。又千叮咛万嘱咐,央着嬷嬷定要照顾好他这唯一的宝贝女儿……
李嬷嬷活了那么大岁数,朝廷之事虽不熟悉,但到底在官宦人家做了这么久的下人,多少有些耳闻。当下也不过问其中缘由,只跪下给黎父磕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响头,言道只要她尚有一口气在,定然拼了老命护小姐周全。
黎安泰对这老嬷嬷原也是十分放心的,便没了牵挂,静静等着祸起萧墙的一日……
可黎秋从小就与爹娘亲厚,哪里能够做出这等背弃至亲的事儿来,无论李嬷嬷如何苦口婆心地劝告都坚决不走。她便是死,也要与爹娘死在一块儿!
她发了疯似的满府寻找自己的父亲,却远远看见那司马丞相正举着一把亮堂堂的宝剑对着她的爹,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爹却是面无惧色,只紧紧拉着娘的手,怒视着那狗贼。
黎秋当下正要冲出去,却被李嬷嬷死死拉住,“小姐,老奴求你了小姐,万万不要冲动啊……快看,小姐,夫人在看你呢!”
黎秋下意识地看过去,母亲果然满脸泪痕地看向她这个方向,嘴无声地动作着——
快走,秋儿,快走……
女孩儿正要回应些什么,接下来的一幕,成了她一生难忘的噩梦。
爹激动地咆哮了几句话,她听不清,只见下一刻,爹用自己的胸膛迎上了司马丞相高抬的利剑,锋利的剑身霎时穿破血肉,结束了黎尚书的性命。
黎秋难以置信地高喊出声,李嬷嬷立刻死死捂住了她的嘴,一时老泪纵横,在女孩儿耳边低语:“小姐,你可知老爷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这是老爷的气节,也是为了保全你赢取些时间啊小姐……全府上下,没人能逃得过去,难道你要老爷的一片苦心白费吗?”李嬷嬷哽咽着继续劝道,“小姐,尚书府的仇迟早要报,你若是冲动跑了出去,那黎家最后的希望都完了啊小姐……快走吧,随老奴走吧……”
黎秋闻言颓然停止了挣扎,像是顿时失了魂魄,被李嬷嬷带着偷偷从后院暗门溜出了府……
那边黎母瞥见女儿的身影已然不在,才欣慰一笑,毅然抓起那贼人手中还滴着鲜血的剑头,毫无留恋地摸了脖子,与自己深爱的丈夫躺在了一处。
司马廷很是惊诧,他原想着留下黎安泰这倾国倾城的夫人,毕竟肖想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碰上如此良机,本打算私下带回去好好疼爱一番,谁知这不识好歹的女人这般烈性……着实是可惜了。
自此,黎秋就与李嬷嬷二人一路南行,风餐露宿整整三月,几乎当尽了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物件,才勉强撑到了今日。
说来也奇怪,两人一路上竟没遇到司马老贼的追兵,不知是上苍保佑,还是另有隐情……
黎秋抹了抹脸上的泪,苦笑了几声。如今她真是自身难保,谈何为爹娘报仇?连哪日能再回京城都已是未知数……
也罢也罢,留得青山在,便不怕没柴烧。定有一日,她要看着血洗丞相府,爹爹的冤情得申,才算是了了今日之仇。
女孩儿撑着粗壮的树干起身,一步一步朝老郎中家走去。当务之急,还是保下嬷嬷的命……
……
刚进门,黎秋就注意到那郎中抚着花白的胡子摇头,不由心中一颤,难道李嬷嬷的情况不大好?
李意期皱眉看向床榻上已如死物的老人,低声开口:“郎中,真的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
那老郎中长叹一声,在陈旧的药箱子摸出一片老参儿,放入了李嬷嬷口中,“活不过今日了,如今用这人参吊着试试,说不准能回光返照,再与你们说几句话。”说着狐疑地看向挺拔坚毅的男人,“意期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