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香窥, 自己与练朱弦之间又多出了一层秘而不宣的联系。而彼此之间这场百年后的重逢,也因而少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尴尬与揣摩。
如此沉默了片刻,只见练朱弦缓缓活动了两下胳膊, 然后转身朝着怀远的尸体伸出手去。
他动作熟练地捏住尸体的下颌一推一卸,只听“喀喇”一声关节轻响,尸口微张,从里面跌出一朵完好无损的白色小花。
练朱弦拿了花,回头问凤章君:“怀远的尸体,你有什么打算。”
凤章君道:“云苍的后山上有一块弟子墓园,不过怀远并不适合那里。我会差人将他送回怀远村,和他的家人葬在一起。”
练朱弦认同他的做法,又看看自己手上的那朵白花:“我想将曾善的骨灰带回南诏。”
“好。”凤章君也表示认可,“尘归尘、土归土,从此往后,再无瓜葛。”
他们才刚达成一致意见,就看见那朵执念小花“簌”地一下失去形状,在练朱弦的指尖灰飞烟灭了。
过往之事暂告段落,待到凤章君也适应身体,二人便准备离开地下室。
他们沿来时的原路走上台阶,穿过幽邃寂静的走廊,来到入口处的大厅,却意地发现有人正在这里等候。
竟是春梧君。
只见年轻的代门主负手而立,依旧是一派儒门风雅。他一听见脚步声便扭头朝着二人看过来,微微一笑:“久闻香窥盛名,真期待有朝一日能够亲身体会。”
练朱弦还没回答,凤章君就上前一步,问候道:“大真人。”
春梧君朝他点点头,却又将目光移回到练朱弦的身上:“想必,此刻你们也应该有很多问题罢。\
他既已发话,那练朱弦也不再犹豫:“敢问大真人,怀远为何会在这里?”
春梧君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隐瞒:“其实,云苍早已经觉察到怀远此人有异,可一则他虽然行事诡异,却并未酿成灾祸;二来,他的种种行动仿佛都有人在背后指点,我们也想看一看那位的庐山真面目。”
说到这里,他反问练朱弦:“说起来,你们在香窥之中可有发现?”
“……”
在回话之前,练朱弦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凤章君,然后才摇了摇头:“不,没什么特殊发现。不过怀远的记忆有很多被涂抹的痕迹,或许正与真人所提及的神秘人有关。”
“原来如此。”春梧君若有所思,却并没有打算继续深究,反倒向练朱弦露出了歉意的表情:“说来惭愧,昨夜在山顶上,出于种种顾虑以及尸鬼的形体变化太大,我们没能及时厘清事实真相,更致使毒仙与五仙教蒙受不白之冤……还要请毒仙见谅了。”
他的语气倒还算是诚恳谦逊,练朱弦便也直爽道:“我个人倒不在意这些。只望大真人能够尽快发布陈情贴,还我五仙教一个公道。”
春梧君首肯道:“呈情帖已草拟完毕,会尽早发放下去。不止要洗脱污名,更应感谢贵教的支持。除此之外,我与凤章君也在考虑,是否可以借助这次契机,公开恢复与五仙教间的交往,一泯过去恩仇。”
若是换做过去,听见春梧君如此提议,练朱弦必然会回答“再好不过”。然而刚刚才在香窥里亲眼目睹过那惨烈的修罗场,这个时候让他“一笑泯恩仇”,他实在做不到。
于是他稍稍思索了一下,委婉道:“愿替真人传话。”
春梧君回他一句“有劳”,稍微顿了顿,又抛出另一句话:“还有,此番之事毕竟算是本教内务。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个中细节云苍派不会对外公开,因此也请毒仙为我们保密。”
这一番话凤章君已经提前通过气,此刻练朱弦便也不再纠结。刚才的香窥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再加上早些时候还被凤章君在肚子里翻搅了一阵,即便算不上元气大伤,至少也需要多多休息静养。
眼下,春梧君依旧是笑眯眯、温吞吞地,仿佛还有许多话要说。倒是一旁没什么说话机会的凤章君突然开口道:“兄长,时辰不早了,还是让毒仙先去歇息吧。”
春梧君仿佛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去,却又多看了凤章君一眼:“你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认我这个兄长。”
“……兄长说笑了。”凤章君向他点头行礼,然后领着练朱弦走出了思过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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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苍峰上的后半夜,风清月朗、星斗漫天。若无烦心事儿牵挂于心,倒也是人间好时节。
练朱弦跟着凤章君往小院的方向走,半途中没话找话道:“是不是明天还要去西仙源?”
凤章君闻言,放慢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你吃不消?”
练朱弦是略有一点气虚,但哪里肯承认,便硬着脖子道:“怎么可能!活了这么多年,比这更重的伤都挨过。再说了,我也很好奇,怀远究竟是怎么得到那枚内丹的……”
“嘘。”凤章君突然打断他道,“隔墙有耳,此处说话不方便。”
练朱弦想了一想仿佛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