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砚望着眼前一脸愧疚的方瑾枝,他心里残存的那点杀意也尽数散去了。而他身上的那一层寒意也在这暖融融的屋子里跟着逐渐散去。
原来她忙着照顾两个妹妹,并陷在与哥哥重逢的喜悦中之余,还记得他。
“不冷。”陆无砚嘴角慢慢噙了一抹带着暖意的笑。
“那就好!”方瑾枝欢喜地捧过盐宝儿递过来的热茶递给陆无砚, “三哥哥再喝一点热茶, 别染了风寒!”
“好。”陆无砚把茶接过来,抿了一口,然后抬起头看向对面一直注视着他的方宗恪。
方宗恪身子后倚,倚靠在椅背上, 他一直打量着陆无砚, 似笑非笑。
他眼中的深意别人看不懂,陆无砚却是能看懂。陆无砚欠身, 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然后重新看向方宗恪, 问:“表哥为何突然回来了?又为何十年毫无音信?”
“是呀!”方瑾枝也好奇地追问,“哥哥既然还好好的活着,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我呢?”
她的声音低低的,尾音更低,带着丝委屈。
陆无砚蹙眉, 他不喜欢方瑾枝用这种语气对别人说话, 纵使那个人是方宗恪。
方宗恪没有回答,反而笑着问:“枝枝太偏心啦,怎么我没有茶?”
“有的,有的!”方瑾枝起身,匆匆又给方宗恪倒了一杯茶。
等方宗恪喝了一口,她才蹙着眉追问:“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呢!你怎么就能那么狠心!”
这是埋怨上了。
方宗恪笑笑,道:“你六岁的时候我回来过,九岁、十一岁的时候也回来看过你一次。”
方瑾枝诧异地望着她,她寻思了半天,才疑惑地问:“我怎么不知道?”
“当初遇到了点意外,在床上躺了几年,再回来的时候知道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我来到温国公府,看了你一焉砩匣褂醒仇未报,不能接你回家,就没有见你,让你安心待在温国公府。”方宗恪三言两语就将这十年的事情讲了个大概。
“意外?什么意外?怎么会在床上躺了几年呢?哥哥你哪里伤着了?什么血仇?哥哥你要找谁报仇?现在哥哥肯接我回家了……那就是说已经报仇了吗?”方瑾枝显然信了方宗恪的话,一脸担忧地连连追问。
陆无砚垂首,摆弄着手腕上的佛珠,努力压下想要踹方宗恪一脚的冲动。
满口谎话!
可是他的瑾枝居然还相信了!
然而陆无砚并不能在这个时候揭穿方宗恪,陆无砚甚至觉得方瑾枝相信了方宗恪的话也挺好的。
方宗恪安慰方瑾枝:“没事,哥哥现在好好的,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哥哥都不走了,咱们明天就回家。”
“好……”方瑾枝弯着一对月牙眼,她望着方宗恪满心欢喜。
好像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以为早就故去的哥哥又回来了,更是喜上加喜。方瑾枝的心里充满了欢喜,欢喜那么多,溢出来,让她整个人都被一种欢喜包裹着。
方宗恪看向陆无砚,道:“时候不早了,表弟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而且,枝枝也要休息了。”
陆无砚坐在藤椅里纹丝不动,道:“是不早了,瑾枝,给你哥哥安排客房了没有?”
“安排啦,卫妈妈都收拾好啦!”方瑾枝忙点头。
陆无砚笑着看向方宗恪,俨然家中男主人的架势。
方宗恪与他对视片刻,悠悠道:“无砚啊,以前我不在就罢了,如今我回来了,该有的规矩就要重新立起来,夜深了,就不留你了。”
这是直言不讳地送客了。
方瑾枝看看方宗恪,又看看陆无砚,她心中的欢喜滞了一瞬,然后慢慢觉察出来了什么。她只需要略略回忆一番,便晓得陆无砚和方宗恪之间一点都不友好。
她有些无措。
楼上忽然传来平平和安安的惊呼声,方瑾枝一怔,急忙往楼上跑去。
陆无砚和方宗恪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本来熄了灯的屋中,被方瑾枝重新点起蜡烛,她走到床边,就看见两个妹妹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方瑾枝心疼地望着两个妹妹。
平平和安安惊慌的眼睛望向方瑾枝,才逐渐冷静下来。她们爬到方瑾枝身边,伸出手臂抱住方瑾枝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身上。
“不怕,不怕了……”方瑾枝坐在床边,轻声哄着她们,她知道今天的事情两个妹妹是真的吓坏了。
安慰了她们两个一会儿,方瑾枝柔声劝着她们:“好了,平平、安安听话,睡觉好不好?”
平平犹豫了一瞬,勉强地点了点头。
安安怯生生地抬手,指了指对面的衣橱。
方瑾枝随着安安的手指,看向墙边的衣橱。那些家丁冲进来的时候,去砸锁着衣橱的金锁,金锁被砸开了,衣橱的门也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来。
方瑾枝知道安安的意思是想回到衣橱里。
她心疼地揉了揉安安的头,说:“不用再躲在衣橱里了,平平和安安以后都睡大床,再也不用躲在衣橱里了……”
安安红了眼睛摇头,乞求地望着方瑾枝。
这些年来,无论方瑾枝说什么,两个妹妹都很听话,这还是第一次反对方瑾枝的话。
平平也小声地说:“我们不想睡大床……”
她们从床上爬下去,钻回衣橱里,坐在衣橱里的小床角落里,又伸手将衣橱的门关上,让整个衣橱陷进一片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