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来,竟然有点收不住,不时打个小嗝。陆琮背着双手,一步一蹭挪到顾萝跟前,还有点不敢抬头看她。
“琮儿,娘是怎么教你的?长辈问话要及时回话,跟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见陆琮埋着脑袋,迟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顾萝淡淡地提醒道,语气不算严厉却让人不容忽视。
陆琮抬起头来,先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水,然后大声道:“邬嬷嬷没说错。”
顾萝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么琮儿能不能告诉娘,为什么把蝈蝈放进珊儿的摇篮?”
原来顾萝要问的是这个,陆琮顿时不怕了,理直气壮地回道:“因为妹妹喜欢啊!”
“珊儿喜欢蝈蝈?琮儿是怎么知道的?”顾萝有点惊讶了,她小女儿还没满月,不至于吧。
陆琮凑到陆珊面前,对着她的脸做了个鬼脸,直到逗得陆珊笑了才回道:“我跟妹妹讲,我是怎么捉到蝈蝈的,妹妹听得可仔细了,还会冲着我笑,我把蝈蝈拿到她面前,她笑得好开心。”
陆琮记性好,事无巨细说得清清楚楚,听得陆珊一阵后怕,心都差点跳到了嗓子眼。
陆珊原想着,小孩子不懂事儿,只要能让陆琮开心,她表现夸张点没什么。哪知陆琮什么都要跟顾萝讲,还讲得那么详细,要是让她娘觉得她不正常,或者妖邪上身什么的,她可就玩脱了。
好在顾萝并未多想,她只是想到骨肉天性,陆珊生来就和陆琮亲,算不得多稀奇,还感觉很欣慰。顾萝没出阁的时候,和哥哥姐姐们关系都很好,尤其是二姐,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至于陆珊不怕蝈蝈,那就更好解释了,在她的世界里,大概还没有“怕”这个概念。
晚些时候,顾萝把其他人都打发下去了,只留下邬嬷嬷和两个贴身的大丫鬟秀如香如,跟她们说起了吴夫人之前叫她过去说的事。
陆琮也被佘妈妈带回他自己的房间了,陆珊年纪小,又在装睡,有幸留了下来。
早在顾萝进门的时候,陆珊就察觉到她神色有异,眉眼间透着隐约的担忧,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顾萝让冯妈妈抱她回房时,陆珊装着不舒服哭了几声。
果然,顾萝听到心软了,就让冯妈妈把陆珊放下了,留在正房接着睡。
确定里里外外都没有旁人了,邬嬷嬷小声问道:“三奶奶,太太叫你过去,可是说了什么……”邬嬷嬷的语气很犹豫,只看吴夫人又着急又强硬的态度,谁都能猜到说的肯定不是好事。
顾萝斜身坐在炕边,一手轻拍着陆珊,另一手揉了揉额角,低声道:“太太说,三爷他、他病得很厉害……”话到后来,已经透出些许哽咽。
“怎么会这样?先前不是还来信说,病得好些了吗?怎么突然又重了?是不是让从京里请大夫过去?”邬嬷嬷明显是急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真要是请大夫就能解决的事,何必急急匆匆告诉顾萝。感觉到顾萝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微微增加了一些分量,陆珊一动不敢动,只觉心里又慌又乱。她爹病了?病得好像还挺严重?
顾萝摇了摇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并在她低头的瞬间落到了陆珊的脸上。
陆珊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感觉又苦又涩。
“哪里是好了?从来就没好过,不过是怕我担心,叫人瞒着而已。”陆昊生病这事儿,顾萝早就知道。因他原本打算年前就回来的,一来回家过年,二来正好赶上陆珊出生,就是生病耽搁了。
当时的说法是,陆昊病得不算重,就是大夫说了不让挪动,不然大冬天的赶路,路上病情加重了怎么办。顾萝接受了这个说法,还欢喜地等着陆昊开春后启程,回家给陆珊庆祝百岁呢。
“那太太的意思是……”邬嬷嬷的声音有着微微的颤抖。
早先,顾萝是即将临盆的孕妇,陆家瞒着陆昊病重的消息,那是怕她忧惧之下出事。如今,顾萝顺利生产,母女平安,可她还没出月子,陆家就把事情全盘托出了,是不是意味着……
顾萝抬起头,眼角还有泪痕,眼中却已没了哭过的痕迹:“太太让我带着琮儿即刻出发,和二伯赶去梓阳。”邬嬷嬷闻言大惊失色。
顾萝要去梓阳,还要带上陆琮一起,这个消息来得太过震撼,震得邬嬷嬷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珊也被吓得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顾萝略显憔悴的侧脸,心里充满了担忧。
陆珊了解这个时代的交通状况,那是非常不方便的,能逼得刚出月子的产妇带上不到三岁的孩子出门,只能说明陆昊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这是要让顾萝和陆琮赶去……
见陆昊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陆珊不禁浑身一颤,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陆珊从未见过便宜爹,她对陆昊的了解全部来自顾萝的讲述和丫鬟嬷嬷们的只言片语。
从那些零散的语言里,陆珊大致拼凑出了对陆昊的初步印象。她觉得陆昊是个中二病晚期患者,可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丈夫和父亲。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