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去和苏应衡横眉冷对,想想就觉得心里又闷又沉。
她叹了口气说:“那就回去吧”,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回八金胡同”。
汽车开到胡同口,就被拦下,先给了通行证才放行。
四合院已经关了门,两个警卫员站在灯下,一动不动,像是用蜡浇筑成的。
看见汽车驶来,警卫员先呈戒备状态。
待艾笙下车,两人才松懈不少。
艾笙走到门前,轻声问:“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警卫员说“不会”,然后转身帮她敲门。
门很快打开,门房看到艾笙,笑容热乎地跟她打着招呼。
艾笙笑了笑:“有件东西忘这儿了,回来取”。
大门打开,放她进去。
没一会儿,靳阿姨就迎了出来,一摸艾笙的手,“哎呦”了一声,赶紧给她冲了杯姜茶。
“什么东西非要大晚上来取,看把你冻得。京里的风跟下刀子似的,冻坏了可怎么好”,靳阿姨急道。
艾笙摇头说没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太莽撞,这么晚还打扰大家”。
也实在是因为除了这儿,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这话就外道了,家里长辈多喜欢你啊,欢迎都来不及”,靳阿姨跟人熟悉之后,话也多了起来。
艾笙朝对面望了一眼,问道:“外公还没睡吗?”
“老先生如果睡得太早,第二天凌晨就得醒,一向是过了十点才睡”,靳阿姨解释道。
她话音刚落,就有个男佣人到了花厅,说老先生请苏太太过去。
想到今晚和苏应衡之间的不快,心里便发紧。
小孩子吵了架,在大人面前都不可能自在。
她打起精神,站起身往书房去。
周震正在明亮的房间里写字。听见脚步声,运笔毫无停顿。
艾笙到了书桌前,也没出声打扰。看向桌上的笔墨。
黄鸟飞来立,动摇花间雨。欧阳修的词,本来有几分缠绵的意思,但老人家写就,却没有那种绵软。
笔锋如刀,不求技巧,只是方正端庄,一看就知心静。
周震把笔放进笔洗中,问艾笙:“会写吗?”
艾笙抿唇:“小时候被家里压着天天练,长大了反而荒废”。
周震:“不用紧张,就是写来玩儿的,混时间”。
艾笙点头,取了一支狼毫。铺开宣纸,落纸是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却是句大白话:今下雪,甚快;出门,甚不快。
一句话却把周震给逗笑了。
艾笙有些窘迫,“不知道要写什么,真就像混日子”。
周震却摆手道:“既然看得是字,内容倒是次要”。
艾笙:“我更喜欢一些随意记录下来的字句,古人的帖就相当于现在的小便条。像王羲之的丧乱帖姨母帖何如帖奉橘帖,比起名言警句,更觉得可亲可爱”。
周震愣了一下,忽而笑道:“你的喜好和燕槐相差无几,他也不喜欢教条式的东西”。
说起苏应衡,艾笙面上有些不自在。便垂下眼,避开老人家的视线。
房间里静了一秒,响起了敲门声。靳阿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应衡来了”。
周震扬声道:“让他进来”。
然后就是开门声,紧紧栓住艾笙的神经末梢,她将头垂得更低。
没一会儿,一道带着寒气的身影站在艾笙旁边。
他没跟艾笙打招呼,只对周震说:“都这时候了,您还不睡觉”。
周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晚上泡的是香片,怕喝绿茶会睡不着。
“嗯,这时候了,就别走了,在家里歇着”,周震说道。
苏应衡扫了一眼书桌上的字,不客气地对周震说:“这幅字送我吧”。
周震盖上茶碗,“你要,去向字的主人讨”。
苏应衡挑眉,“那就不用开口了”,上前去把干掉的宣纸小心折好,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艾笙被噎得一口老血,但如果不给,又显得小家子气。
所以一声不吭。
“您回去歇着吧,我们也回屋了”,苏应衡说完往门口走,路过艾笙旁边,脚步顿了两秒,像是提醒。
艾笙也识趣地对周震说:“那么,就不打扰您了”。
周震笑了笑,“嗯”。
艾笙一出门,有只手就捏住了她的肩膀。
气恼地拂开,她快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苏应衡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艾笙进了屋子,心里咚咚直跳。等男人进门,更觉得房间逼仄。
苏应衡把门关上,像是即将围猎一只小动物。
她有些六神无主,坐到藤编的圈椅上。
男人走近,手臂撑在椅子的两边扶手上。
他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带着侵略和讨伐。
艾笙不自禁地把脸往后仰。
“不高兴?”,他嗓音低沉地问道。
“没有”,艾笙冷硬道。
他把兜里的那幅字拿出来,单手拎着一端,宣纸垂下来。
“看一看证据”,他另一只手钳住艾笙的下巴。
艾笙抗拒这种禁锢,对他怒目而视。
苏应衡的声音明明很近,却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终于肯睁眼看我了?”
他嗤笑一声,“学聪明了,知道在老爷子面前,我对你不敢打不敢骂”。
艾笙冷然地看着他:“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他慢条斯理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