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周清没想到种痘的工序如此繁复,不过就算她再是心急,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在刚种痘时身体并没有任何反应,她索性让刘百户买了些棒骨回来,在灶上熬了喷香浓厚的汤水,撇去浮油,又加了些绿豆、白米,整整炖了三个时辰,才炖好了一锅瘦肉粥。
在庄子里干活的老妪只能勉强将饭食做熟,味道实在称不上好,周清尝过一回后,这次特地多做了些,舀出一罐留给谢崇,剩下的则送给了庄子里的锦衣卫和痘医。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吃了瘦肉粥后,痘医的态度倒是缓和了不少。
在瓦房里呆到第三日时,周清面色潮红,浑身乏力,她伸手探了探额头,只觉得跟烧沸的热水一般,滚烫极了。
干裂的唇瓣微微上扬,她急忙跑到痘医的院子里,跟老爷子讨了一碗透喜汤,也顾不得烫,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将碗放在桌上,周清试探着问,“老人家,小妇人能过去了吧?”
“快去便是。”痘医不耐烦的摆手,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上赶着寻死的,别人一听天花恨不得跑出数丈开外,偏偏这指挥使夫人与众不同,还真是痴傻执拗之人。
周清抿唇道谢,快步跑到了最里面的瓦房前,刚将房门推开,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老妪在桌前纳鞋底,看到女人进来,不由愣了一下,“夫人,您过来作甚?”
“从今日起,我跟大人住在一处。”话落,她缓缓走到里间,看着苍白消瘦、神志不清的男子,眼底涌起阵阵热意。
大概是常年掌管刑狱的缘故,谢崇周身的气势令人胆寒,以至于会忽视了他俊美的面庞。此刻这人紧紧皱眉,干涩唇瓣一张一合,低低唤道,“水......”
周清从痘医口中得知,天花病人每日必须多喝些水,但谢崇一直处于昏迷中,那老妪即使发过天花,对病患依旧惧怕,除了喂饭以外,其余时间恨不得就在外间躲着,哪能将人照顾好?
从壶中倒了碗水,她手里拿着汤勺,舀了些喂到男人唇边,但不知为何,谢崇紧咬牙关,根本无法吞咽。
反正已经有了见喜的症状,周清倒也不怕,她含着水弯下腰,紧贴着滚烫的薄唇,两唇相贴,舌尖撬开紧闭的牙关,这才哺了进去。
用这法子喂了整整一碗水,谢崇紧皱的眉头慢慢平复,细腻指尖轻抚着男人刚硬的轮廓,她心绪不免有些复杂。
前世因为天花死过一回,要说周清对这病症丝毫不惧,那肯定是假话。但只要一想到谢崇像她一样,日日经受着痛苦的折磨,她心里更是难捱,正好赶上这个机会中了痘,若她平安挨过去,自是好事;若真救不回来,两世都死于天花,也是天意,没什么可怨的。
谢崇出痘整整七日,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每日都烧的迷迷糊糊,时不时低声喃喃,不断唤着周清的名字。
手里拿着绞干的软布给他擦汗,周清最近一段时间每日都在喝透喜汤,从未停过,今早腹部终于出了痘。
她发热的症状远不如谢崇严重,这会儿虽有些昏沉,意识还是清醒的。
仆妇探头往里间看了看,见屋里的主子用不上自己,她也乐得清闲,像天花这么严重的恶疾,上赶着凑上去,还真是自寻死路。
出痘第九日,谢崇身上的痘已出齐,而且还结痂了。
周清如往常那样给他喂水,还没等贴上薄唇,便被人用力攥住手腕。
黑眸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谢崇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本该在京城的人竟会出现在他面前,万一染上恶疾该如何是好?
“清儿,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许久未曾言语,他嗓子沙哑的厉害,如同被浓烟熏呛过。
周清将水咽进肚,因为发热的缘故,她面颊潮红,比抹了胭脂还要浓艳。
“种痘这么大的事情,指挥使都要隐瞒,又何必在意妾身呆在哪里?”
谢崇额角青筋迸起,紧咬牙关,“你莫要胡闹,快些回去,千万别过了病气。”
将袖襟拉高,细白如瓷的手臂带着零星几颗痘痕,周清不紧不慢道,“已经晚了,妾身同指挥使一样,用旱苗法中了痘,能否痊愈,全看天意。”
喉结不住滚动,谢崇双眼发涩,怎么也没想到清儿竟如此糊涂,他抬手轻抚着那双娇美的杏眼,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谢崇意识清醒后,身体很快就恢复了元气,痘医用甘草汤给他清洗鼻间,彻底除去痘苗,而后用清化汤、八宝丹等药继续治疗,不出三日,已经行动自如了。
与此同时,周清彻底病倒,谢崇衣不解带的在旁照顾,亲自给爱妻换洗衣裳,擦拭周身的汗渍。在女人痒意难耐时,将她两只皓腕并在一起,免得胡乱抓挠伤着自己。
谢一来此禀报时,见指挥使这副胡子拉碴、满眼血丝的模样,他暗暗心惊不已。
“是谁把夫人带来的?”
分辨出男人话中隐含的怒火,谢一将“义气”二字忘在脑后,立时把刘百户供了出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