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是此时有人拿刀子在陈蟒身上割肉,他绝对眼眨都不眨一下,可看见那白玉皮肉上的一滴血,听金敏的一声喘,他便受不住了。他急慌慌地用手去拭,又觉得不妥,拿干净手巾给她擦。其实他觉得,止血还是用嘴含着好,他张口,鼻息就喷在金敏脖子上。当然,没等他含上去,便惊觉这样更不妥了。
他扶住金敏的双肩,细细往她脸上瞧。金敏被他瞧地一臊,别开眼去。只见她眼里没泪花,陈蟒松了口气,但口中急道:“咱们不扎了!啊!大叔不扎了!”
金敏几时见过他这样,突然扑哧一笑,把陈蟒给看愣了。她看他讷讷的,便推推他的手臂,笑道:“哪里有扎一半就不扎的?一点也不疼!”
陈蟒这才如梦初醒。
从那之后,陈蟒便有些不对,具体哪里不对,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在金敏回女学临行的时候,陈蟒道:“我近些时日出去接个活儿。”
金敏道:“时候长么?”
“凶险么?”
陈蟒顿了一顿,才回答道:“险。”他没说实话,他还没有接到合适的活计,但是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好。”金敏道。
(h)阎罗点灯黄泉路 银枪乍破五姑娘
官道上一队人马趁着那如银月色快马加鞭,荡起一路的扬尘,好似尾随着一缕青烟。
面前是望不到尽头的笔直坦途,众人打马向前,心中皆蓦然惶恐陡生,只恐怕这路再也走不到尽头了、抑或这条无尽的大道直通黄泉。马儿也微微嘶鸣,焦躁不安了起来。昏昏欲睡、口干舌燥,一行人风尘仆仆,尽显疲态。
“张镖头,让弟兄们歇息一下罢。”有人发话道。
行在最前头的镖头扬鞭狠狠抽了身下马匹一鞭子,马儿哀鸣一声,加快了步伐。张镖头甚至头也不回,便沉声道:“赶在天亮前到晖城,走!”
谁料话音刚落,张镖头突然勒马停下,马儿长嘶一声。身后的人不妨,差点撞作一团。只听得前头张镖头用苍凉沙哑的嗓音喝道:“前面这位壮士!你我无冤无仇,还请好汉行个方便,给我们让一让路!”
众人具是一惊,睡意全无,只见惨白的幽暗月色下,前头大路上横着一个骑马的壮汉,一身皂色劲装、竹篾斗笠,微微垂头,只露一个胡髭丛生的下巴,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他一声不吭,马儿也一声不响,仿佛凝固在地上。
有人不耐,就要拿出火镰点火把上前去瞧,却被张镖头一把按住了。张镖头行镖多年,见多识广,见此情景,刀便出鞘了。身后众人也顿时纷纷亮出兵器,寂静之中突然一片金属出鞘的声音,显得更加寂静地可怕。
张镖头不敢贸然出手,双方对峙着,就好像凝固和沉默是会传染的烈病。
突然众人眼前一花,一片寒光闪过,惊恐地发现那黑衣壮汉已行至眼前。张镖头脖子一凉,眼前天旋地转,然后他看到自己没了头的身子直挺挺地从马背上翻了下去,脖子上碗口大的疤瘌喷涌出鲜血——他行镖的几十年来,没见过这样快的刀。
十几号镖师眼见如此,也顾不得押送的货物了,纷纷作鸟兽散、各自驱马逃命。只见那汉子切菜一般,手起刀落、人头落地、悄无声息,那马的脚程也快得邪乎,就没有他追不上的人。
到最后一个,这个镖师年纪不大、初出茅庐,嘴唇四围一圈淡淡的稀疏胡茬而已,看得到一些乳臭未干的影子。只见他瑟瑟地抖着,手里的刀拿也拿不稳,他哆嗦着开口,竭力希望自己听起来镇定,但显然并不奏效:“敢问好、好汉是是是……何方神圣?”
年轻的镖师本不指望那人会回答,他说点什么或许只是想延缓自己的死亡、减少自己的恐惧罢了。但是在他失去意识、陷入无穷的黑暗之前,那人开口了。声音低沉、声调平静,宛若隆隆雷声,仿佛自喉咙深处挤压而出:
“无名小卒。”
陈蟒身上不见鲜血、没有倦色,只是衣服上沾了一些官道上的浮土。他没有找客栈或是酒家,甚至没有进城,就在路旁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里歇下了。
他把马拴在树上,马儿乖顺地在一旁休息、吃草,偶尔打几声轻轻的鼻息。陈蟒在空地上和衣躺下,地上一层落叶枯枝,他也不甚在意,显然是习惯了的。斑驳的月光透过枝叶和云层照在他脸上,明明是黑夜,却明亮地宛如白日。
也许是他的目力太好,一片树叶的抖动、一只小虫的振翅,在他的眼中无处逃遁、纤毫毕现。这是恩赐,老天爷赏他这口饭吃;这是折磨,至少在腥风血雨过后,一个多了那许多他用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