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清晨,太阳照常升起。萨苏氏拿出了最华丽的衣裙,最珍贵的金银首饰,精心的画了一个妆容,去了谷顶的白房子,在那里借了一辆车和几个仆人就去了菩萨城。
萨苏氏走的很急,就根本没有看见身后女儿眼中的嘲讽。
看着自己的母亲决然的选择,萨玉婷心里只有悲哀。母亲去了菩萨城要做的事情,萨玉婷是知道的。沦落花街,卖笑为生,被人轻贱,昨日张三,今日李四,这种卑贱的命运,反而就是自己这些城外的美丽女孩可以选择的最好的道路,可以触摸的最高的天空。如果能在那些恩客当中发现真心爱着自己的,又不嫌弃自己身体肮脏的,愿意一直爱下去的,似乎就可以变成更上一层等级的人,就像十五年前的母亲。但人世间的哀伤,十五年后母亲依然被逼回了那条小巷,甚至连进入的资格都很堪忧。这样的选择,这样的命运,又有何用?
就算是自己代替了母亲进入花街,带着弟弟暂时脱离了十二岁被征召的厄运,但是城里的生活又怎么可能就是想象中的天堂?而且自己以后的孩子呢?弟弟以后的孩子呢?难道真的就要自己这一个家族为了在额头上面烙下印记,成为城里十三族的狗,就要卖身七八代人吗?
可笑可笑,从这个规定出来的上百年里,总有传闻某某城外的窟民靠着家族女人被十三族的上等人玩弄数代人的卑贱,终于换到了一个城里人的身份。但那个书院里的书生,那个叫阳蔚山的家伙,却说那只是留给城外人的一个希望,一个可以看到、可以想象但永远都得不到的希望。那样换到的身份,只是更加卑微,更加让人绝望。说不得,就是和那些家族奴隶一起变成箭场上的靶子、猎场上的猎物、丹房里的药人、试炼场的假人,被随意的杀死,再变成某一片农田土里的肥料。就是那些女人,也会承载着那些家族子弟心里最黑暗的放纵,痛苦而死。
真正的可以改变命运的,只有灵根。城外人只有拥有了那千万分之一的可以修仙的灵根,才会被城里的十三族当成一件宝贝,当成差不多的自己人。但依然要做狗,还是要做种狗。小说里的某某草根因为身具灵根,然后就推翻残暴的家族统治,畅快淋漓的报复,从此可以逍遥自在,却从来都是妄想。哪怕是菩萨城里的这种最末微的修真家族,都会在任何一个草根成长之前就设下一切的防范。最简单的就是刻意耽误他或她的修炼,用一些手段引着他或她走入歧途,自己把自己上进的路堵死,断绝掉他或她得到任何修真知识的途径。
所以啊,那个阳蔚山说对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只有魔门才是草根修士的出路。虽然会有生死奇险,会有万中独一留存的恐怖,会有种种荒诞的、恐怖的、诡异的、恶心的、丑陋的异象伴生,会有种种的恶毒诅咒,但终究是草根修士可以绕过修真家族得到力量的唯一途径。
就如自己。
萨玉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看中,自己又为什么会选择被看中,踏上那一条路。三个月前,从天空上传来一声很淡很淡的钟响,整个谷地里面似乎只有自己听到了。那一天的晚上,漆黑的梦里,一个自称是无惧冥王的神灵就出现在了自己身前,展示了种种神迹。
他一挥手,无边黑气如同海潮,覆盖了整个谷地,所有的人都捂着咽喉,满脸脓疮,腐烂着死去。再一挥手,无边光芒如同箭雨,射入天空,落入每一个人的体内,刚刚还是惨死相的众人,这一次是更加痛苦的哀嚎,所有的烂肉如同春苗一样的生长,扭曲着把整个人体变成了狰狞怪兽,组成军队,摧毁了大地上的一切。
他一弹指,自己就被禁锢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连转身都很困难。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所有的一切,只有冰冷,然后自己被生生饿死。那一种孤独和绝望,那一种死亡前的疯狂和崩溃,那一种冷漠和痛恨,却只是让那个冥王更加兴奋,更加拥有力量。
所以在死亡的一瞬间,萨玉婷莫名明悟了。她所有的一切心灵上的动摇,都是那个冥王的食物。自己的渴望、痛苦、疯狂、悔恨、迟疑、恐惧、动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食物。而自己只要放下所有的一切,放下所有一切可以放下的执着,一切可以舍弃的虚无,甚至连最最难舍的对母亲的爱,对弟弟的依恋,对爱情的渴望,对人世间一切美好的憧憬,一切固有的思维,直堕虚无,自己就不会死。
然后,那个冥王的一切都属于了自己,自己也得到了一门名为“无惧法”的魔门心法。
从那一天开始,萨玉婷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同。眼前的这个家,这个山谷,这个城市,甚至这一片土地,都变成了自己终究要褪下去的壳。自己再不是卑微的尘埃,更不是连命运都无法掌控的窟民。
随着一个个情感被无惧法吞噬,一个个牵绊着情感的人物被自己亲手埋葬,萨玉婷越来越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自己爱恋的男孩,暗恋着自己的男孩,渴望得到自己的那些士兵,那些自命为自己朋友的女孩,那些羁绊着自己的人物,现在都像是蛛网,被自己轻易捅破了。
而一次又一次,随着心灵的纯净,萨玉婷也感觉到了从虚无中传递过来的力量,按照无惧法上的经络图形运行,贯通一个又一个窍穴。丝丝缕缕的灵气,渐渐在天地间清晰起来,被自己随意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