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小道, 好像在她没有来过的这几年里面被修葺过了, 杨苹瑞踏着每一步，灰白的各种形态墓碑掠过杨苹瑞的眼角。

生老病死总是不可避免的, 而安葬在这座墓园之中这块区域的人，他们是没有归属的。

杨苹瑞手中揽着她的花, 没想到今天店里最好的花会是“假日公主”（黄）玫瑰，那样高贵而灿烂的颜色啊。杨苹瑞鼻翼间满满都是玫瑰香味, 她忍不住微微低头靠近去嗅闻那美好的玫瑰花。

其实她从来都不知道那个人喜欢什么花, 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花……因为她从来没有提过, 于是杨苹瑞每一次只能让大叔给自己包当天店里最漂亮的花。

那个女人其实不算是在这里完全无亲无戚的, 她也其实不用被埋葬在这座公共墓地里面蹭这么一个小地方的。可是, 就算是自己有能力给她重新找一块墓地了，杨苹瑞也没有那个念头。因为没有什么必要，不论埋葬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孤孤单单。

编号543这是那个女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痕迹了, 他们下葬的时候询问过她的名字，可是教会那些人都说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因为她从来没有和她们提过自己的名字, 她说她们叫不好她的名字，那就不要叫了, 她又固执地不想要起一个外国名字。后来教会的修女们都管她叫做“a”来代替一下。

杨苹瑞看到了那座小天使的雕塑，她也就找到了编号543公墓, 上面还放着鲜花, 全都看一圈也能发现这附近所有墓都正正地摆着一朵白色百合花。这还挺常见的, 有时候常常有虔诚的基督徒来见这些他们眼中被世界抛弃了的可怜的人们。杨苹瑞弯下腰，捡起那朵百合花，将这多已经有些枯萎了的百合混进了手中那捧新鲜欲滴的“假日公主”之中，本来应该是破坏美感的搭配，却莫名地看上去有些和谐。

杨苹瑞将花放在墓上，抬起手直接扫了扫，就着墓沿坐下来。

看着单调的墓碑用ydl语写着：“愿她去往天使温柔的怀抱。”这大概是哪位好心人给她留下的最后的礼物了吧，大概是是教会哪位修女嘱咐，又或者是因为墓碑雕刻者微妙的同情心。

编号543，杨苹瑞的手轻轻抚过那还深深印刻着的痕迹。

她是知道这个人的名字的，戚汀雅——她的名字。这么多年了，杨苹瑞想过是不是该把她的名字添上去，可是最终还是作罢，因为她大概是不愿意被其他人知道戚汀雅最后沦落到这样的一个可怜的地步的。戚汀雅，是个骄傲的女人，是个固执的女人，她有着她自己的尊严与傲慢。

杨苹瑞曾经也被她的尊严、固执、傲慢折磨过，她几乎把自己出生以来所有的委屈还有埋怨、哭喊都丢给了这个女人。

戚汀雅，生下她杨苹瑞的女人——她的母亲。

“华国的日子，我过得很舒心，我过得也非常散漫，我很享受在华国当演员的时光。”杨苹瑞对她说了以后，弯了弯嘴角：“我都能想象到你要是在我面前该是怎样的表情，你生气的时候会抿紧嘴唇，所以脸上的法令纹会变深，那样让你看起来会变得很凶。看起来会有一种很让人害怕的威严样子。”想到记忆中的这个人，杨苹瑞情绪复杂：“不管怎么样，我对待演艺事业什么态度，你现在都教训不了我。”杨苹瑞的声音带着一些哽咽。

“沙沙沙……”风吹动了树叶发出了好听的声音，杨苹瑞的手覆在墓沿，冷冷的墓石都被她的体温给温暖了一些。

“我想我表现得不是最好的，却也是不错的，托斯黛拉的福在那个圈子里我是很“干净”的，没有遇到那些糟心事和糟心人。一心一意演好我的戏就好了。

“我似乎需要一辈子都演戏吧，从真正的戏里到我的真实生活之中，我都需要演着什么，就算没有你的教鞭。”

*

杨苹瑞的演技是这个女人从小给她打、教出来的，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杨苹瑞讲各种故事，然后逼着杨苹瑞记住那一句句台词。让杨苹瑞给她表现出来，有时候一本小说里面所有的角色杨苹瑞一个人都要揣摩和背下台词。戚汀雅就在旁边板着脸，看着她演出一幕一幕的她指定的场景。

有时候，戚汀雅满意了，她就会点头微笑一下，一开始对于年幼的杨苹瑞来说，她的微笑会让她高兴极了。但是更多的，表现的不成熟的杨苹瑞得到的是戚汀雅的冷眼还有罚打。

一鞭落下，杨苹瑞会哭得大半个教会的修女都跑过来抱着她阻止戚汀雅，有一阵子杨苹瑞练就的最大的本事就是半真半假地撕心裂肺地哭喊，那样就能把修女小姐招过来护着她，那样她就不用挨打了╮(╯▽╰)╭。

那是杨苹瑞第一次用自己所谓的演技去获得些什么，大概那个时候开始演戏已经变成了她生活下去的本能。

然而大声哭喊的作用并没有持续多久的卵用，因为戚汀雅非常聪明地把她带到了没什么人的园林去开始练习演技去了。

那样的话，杨苹瑞哭的再逼真再撕心裂肺，分贝再高，修女小姐们也是听不到的。第一天在园林的演技练习，杨苹瑞收获了一顿打，差不多把之前被修女姐姐护着的没有打到的份额全都回来了。

说实话，那是非常地得不偿失的。这样的体验也让杨苹瑞明白了些什么，其中包括明白了她的母亲对她是真的狠得下心来的。

“戚汀雅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