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时分,天刚破晓,东方隐隐露出鱼肚白,长安城的街上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影。陈上师携白薇,并两个贴身婢女红袖和紫苏,出了邀月楼后院大门,早有雇好的马车候在门口。众人上了马车,一径往城外去了。
马车到达慈济庵山下,尚未及辰时。众人下了马车,拾级而上,却已见来往的香客信众络绎不绝。进了佛殿,更是香火鼎盛。
陈上师敬香礼佛,又行至佛堂布施处,添了一千文香油钱。随从三人也都虔诚礼佛,各自添了香油钱。布施处的女尼双手合十,朗声道了佛号:“阿弥陀佛!贫尼谢三位施主。”
陈上师回礼,道:“大师有礼。信女今日前来,一为拜佛祈福,二来,有些俗事须叨扰庵主指点一二,不知大师可否引荐?”
那女尼顿首道:“施主言重了。庵主乃化外之人,早已不问红尘俗事,恐不能解了施主的烦忧。”
陈上师闻听此语,温声道:“大师,信女素知,慈济庵慈悲为怀,设有孤幼院收留孤苦yòu_nǚ,此举功德无量,为世人称道。庵主乃佛法精深之高人,信女无故亦不敢擅扰。只是,前几日有城阳长公主府上的下人,送一孤女至信女门下,信女观其资质上佳,拟欲收归门下。因知晓此女乃出自慈济庵,便冒昧前来叨扰大师,万望大师体谅信女一片诚心,为信女引荐。”
女尼略一犹豫,便吩咐身后另一女尼前去通禀庵主,又引着陈上师一行人往后面院子的客室去了。
陈上师随着女尼进了客室,在木几左首的蒲团上坐定。白薇及杜嬷嬷在门外侍立。不一会儿,庵主进得门来,先施一佛礼,道了声“阿弥陀佛!”陈上师忙起身,顿首回礼。女尼也向庵主回了个佛礼,便退出门外去了。
庵主在木几右首坐下,面容沉静的看着陈上师,问道:“施主此行是何来意,但说无妨。”
陈上师客气的道:“信女无礼,叨扰大师了,还望大师海涵。”
“佛法无边,出家人心胸宽阔,施主不必多礼,有话就直说吧。”庵主语气淡漠。
“既如此,信女也不赘言。那孤女名唤崔绾绾,信女欲收其为徒,细询之下,方知此女竟不知前尘旧事,连父母也不记得。信女恐有不妥之处,故而前来,恳请大师指点。”陈上师言辞恳切。
“施主,我慈济庵立香堂已近百年,秉承佛祖慈悲大德,设立孤幼院,收留世间无依靠之贫苦孤女,人数之众多不可数。这些孤女,可由亲眷寻回,亦可由善人收养,全无着落者,可出家为尼。施主所言之崔绾绾,乃婴孩时偶被庵里女尼拾得,数年来,未有亲眷寻她。施主若是青眼于她,便是她的造化了。”庵主顿了一顿,又道,“此女年初一场大病,几近没了性命,谁知昏迷七日后竟忽然醒了,且病体全消,又恰巧遇到云空大师路过敝庵,偶听闻此事,便直言说此乃大造化。她年岁尚幼,经此一劫,记不得前尘旧事也是情理之中。”庵主说完,又朗声道着佛号,“阿弥陀佛!我佛门中人,凡事讲求缘法。红尘俗世,祸福无定数,但凡善心之人,皆得佛祖保佑。若无事,贫尼便不留施主用斋饭了。”说罢起身离开。
陈上师心中一动,忙站起身,恭送庵主离去。随后出门,领着众人下山回城了。
因着赶早去慈济庵,来回车马颠簸,又只在路上进食了一些点心,陈上师回来后甚觉疲乏,简单用了午膳,便吩咐众人退下,只由贴身丫头侍候着更衣歇中觉。
歇过中觉后,觉得精神爽利了。陈上师便细细思量庵主的话。云空大师乃得道高人,常年云游四海,行踪不定,据说已经好几年未有人在长安附近见到她了。不曾想,绾绾那丫头不仅重病自愈,竟又巧遇大师归来,连大师都说这是大造化,想来那丫头确实命格不凡。
转念又想到,白薇说听到那丫头唱的歌曲,虽听着独特少有,却甚是好听。观那丫头模样儿性情,确有几分天赋。莫非,这也是上天赐予邀月楼的缘法?
一念至此,旋即起身,吩咐丫头侍候笔墨纸砚。少时,亲笔修书一封,以红蜡封好了。又打发人去唤了白薇过来。
不多时,白薇进来了,陈上师便拿出封好的信笺递与她,嘱她明日清晨差人去驿站,将这封信以快马送去冀州。
白薇跟在陈上师身边多年,深知在冀州的是何人,又见陈上师脸色急迫而慎重,立时便应承着去了。
没几日,冀州的回信便送了来。白薇拿了信来找陈上师,陈上师忙接过,吩咐小丫头拿了戳子来,小心翼翼的除去蜡封,拿出信来。
读完信,陈上师先前略显紧张的眉头舒展开,脸上重又恢复往日的笑意盈盈。
白薇看在眼里,便笑道:“前几日见上师心事重重的,今日可算开怀了。”
陈上师挥手示意丫头们退下,笑道:“这几日,我确实颇费了一番思虑。今日收到冀州来的信,总算是心安了。绾绾那丫头,我思前想后,到底觉得她颇有天赋,不忍埋没,便送信去冀州,详述了那丫头的来龙去脉,请师叔示下。却是我多虑了,师叔的脾性,原与尊师一般大气,准了我收她为入室弟子,又因着同为崔姓,视为机缘,竟乐意将绾绾收为族中晚辈,着我悉心教导。”
白薇听着也是眉开眼笑,屈膝一礼,道:“如此,薇儿先恭贺上师得此佳徒。”
陈上师满面春风,“既然师叔肯将绾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