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菀要进家学念书的事很快就人尽皆知,老夫人听说后只是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些什么。其他姐妹们虽然惊奇,倒也接受了这件事,反而是五姑娘颜莹先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三姐姐,七妹妹不是这儿不好使么?”颜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到底知道颜菀“傻”这件事是府里的禁忌,没有直接将话说出口,“她来上学做什么?先生讲的话她能听得懂么?她来不就是添乱么。”
“噤声。”颜萱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打发了在旁伺候的丫鬟出去守门,拉着妹妹进了里屋,“这话你可万万不能拿到祖母面前去说。”都是孙女,可大家都知道,老夫人最疼爱的还是七妹妹,即便是在几个嫡小姐里论,也是如此。连在大姐姐和二姐姐都越不过她去,她们这些庶女就更不敢得罪她了。
见长姐一副生怕她被老夫人责怪的表情,颜莹不悦地撇了撇嘴:“我倒是想说,祖母面前有我说话的份么?”头一份是颜菀的,接下来是大姐姐、二姐姐还有四姐姐,这么一波轮完了,祖母哪里还记得住她们姐妹?
“我就是不明白,大姐姐、二姐姐她们也就罢了,那七妹妹凭什么得了祖母的眼?”说到这事,五小姐颜莹就觉得委屈,“她不就是占了个嫡字么?因为是嫡女,就算是个傻子也能踩在我们上头。早知这样,我还不如呆在林州,同父亲一起。”
颜三老爷是现任的林州知府,颜莹便是在林州出生的,一直长到了五岁才由三夫人做主接回了府里。在林州时,颜三老爷的后院只有她姨娘一人,不用看主母脸色,她的衣食住行,比林州其他嫡出小姐也差不离多少了。
最初府里派人去接她她是不愿的,可父亲说她是颜家正经的小姐,又到了开蒙的年纪,到底该回去由嫡母教导,还向她许诺了诸多好处。可回了府之后,她才发现一切都是骗人了。她头上多了嫡母管着,大房和二房的姐姐们对她客气却不亲近,只有一个同是庶出的姐姐待她还好。
她欢欢喜喜地回府,还没休息就被带到了静华苑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高高地坐着,她当时年纪小,不敢细瞧。惦记着出发前姨娘说的话,战战兢兢地奉了茶。老夫人接了茶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淡淡地问她多大了是否开蒙。
她一一答了,忍不住拿眼睛去瞄,就见老夫人正用帕子细细地帮一个正睡在炕上的女童擦她嘴角的口水。她大着胆子问那是谁,老夫人笑道:“这是你七妹妹,听说你回来便说要等,结果自己先睡着了。”明明是对她说的话,老夫人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七妹妹”身上,眼里满是慈爱与纵容。
后来她才发现,这份慈爱与纵容,永远落不到自己身上。
“阿莹。”颜萱有些无奈,“你回府里也有四年了,怎么还说这种话?七妹妹是五叔五婶的独女,得地又艰难,祖母疼爱些是理所应当的。况且我们虽不是母亲亲生,吃穿用例,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她口中的下,指的自然是四房的六小姐颜芙和八小姐颜蓉。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就是不痛快。”颜莹一扯帕子,恨恨地捶了两下身下的大靠枕,“七妹妹就什么都是好的,三姐姐你的字连先生都夸奖有大家之风,可祖母何时提起过?”
提到此事,颜萱眼里也有几分苦涩,但她自幼在府里长大,对老夫人的了解要比颜莹多的多,因而继续耐着性子劝道:“别说我了,就是大姐姐和二姐姐,也从未在学业上得过祖母的夸奖啊。前几日你没完成先生布置下的功课,祖母可有提过一句?”她递了盏茶给颜莹,“祖母说了,子女的学业,是当家主母该操心的事。我们学的是好是坏,祖母都不会过问的。”
“可、可我就是不喜欢她。”颜莹赌气道,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圈有些发红,“她日后最好别招惹我,否则我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这个她指的自然是颜菀了。
“又说胡话,她是七妹妹,你要怎么让她兜着走?”颜萱摇了摇头,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反而会让这个妹妹钻进死胡同里,便取了案上的字帖给她,“这是我早年练的字帖,你不是说想要练字么,拿去看看罢。记得了,练字是要持之以恒的,可不许躲懒。”
“知道了。”颜莹闷闷不乐地接下了字帖,话锋一转,却又回了颜菀身上,“颜菀她下月初一就要进学了,到时候三姐姐你可要站在我这边。”
“好好好,到时候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行了吧?”
“就这么说定了。”
颜莹这才笑了起来,姐妹俩又闲话了几句,就听见屋外丫鬟敲门:“三小姐、五小姐,三夫人马上就到了。”又急急忙忙地收拾自己,起身去迎嫡母。
“姐妹俩关着门说什么小话呢?”三夫人打趣道。她进门一年便为颜三爷生下长子,颜三爷对她一向颇为尊重,她也就没什么心思去折腾庶女。算不上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却也不会刻意刁难。
“母亲,”颜萱上前扶住蒋氏的手,“也没什么,七妹妹不是要进学了么,我同妹妹商量该送七妹妹什么贺礼。”她生母早逝,自幼在蒋氏处长大,因而更为亲昵一些。
“哦?”蒋氏在颜莹微微发红的眼角一扫而过,并不点破,“可有定论了?”
“五妹妹手巧,预备给七妹妹做个香囊。我的绣活拿不出手,准备给七妹妹写副字。”这是她们刚刚商议后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