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坞座在凤栖山庄的正北,三面环水,背倚一片红树林,林里养着几千只
的白鹭,偶一群起腾空顾影,如白云聚散。
因白云坞地势高,三面进来的竹桥均凌驾水面,便于监视。唯一临岸的一面,
又有禽鸟天然报警,实是最周密的所在。故此,从李子涵十岁起,许是、裴衍礼
一众谋士便将处置机密之所移至此处。
此刻,白云坞的正堂里气氛冷凝,李子涵坐在上首,许是立在一旁,指着石
隐玉训斥,「石阁办事是越来越老练了,连舅老爷被皇帝抄家的消息都能晚送
来七天!哼,你们天璇阁如今也本事了,下次是不是宇文澈的差兵围了白云坞,
你再赶来烧纸呀!」
石隐玉噗通一声跪下,不敢就分辨,连连叩首。
李子涵眼里寒光一掠,轻声说道:「许先生,孟秉忠是哪家的舅老爷你可别
弄混了!」
许是后背一凉,暗骂自己糊涂。接着又在心里面骂孟秉忠,猪八戒照镜子,
里外不是人,旧朝新朝两个子,哪个也不待见叛的,就算不被小皇帝抄家,
等少成事早晚也得给清算!
李子涵接着说,「石阁,白云坞得了消息时,钦差都到了杭州,你倒是说
说这是怎么回事!」
石隐玉又磕了个头,垂首禀告,「少,属下连夜派人梳理从京师到扬州的
三十六处情报点,并无纰漏。又查看了水旱两路的运送线,也并无差池。当日内
廷传出消息,京里就先放出信鸽,总计放了七只鸽子。跟着又从水旱两路送出消
息,可是不知为何,鸽子进了府,少却没接到消息。等水路的消息到了,已经
迟了!」
「内奸!」两个字同时在李子涵和许是的心里浮起。
李子涵站起身,踱了几步,咬着牙冷笑,「好呀,灯下黑,丈八的灯台照的
见别人,照不见自己!许先生,这事有劳了你了,给我好好查,看看哪个吃了雄
心豹子胆,敢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
许是应了下来,捏着铁胆在手心慢慢旋转。他心里思忖,府里虽说经营的未
必真的如铁桶似的,也不差多少。不是受过深恩的奴才,都不许进二门当差,怎
么出来的内奸?到底是谁的手,能伸的这么长?不管谁的手,也得给剁掉!
「石阁起来吧!」
「少,孟知府被押解入京,家里的女眷都没入教坊司,这个,里面有少
的表妹孟青竹,不知如何处置?」
石隐玉小心的问李子涵,有点头疼。听方才的话,少也不待见孟家,可是
这事若是不报,谁知道那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子会不会有一天想起来!
李子涵虽然瞧不上这个名义上的舅父孟秉忠,可是想到小时候,那个摇摇曳
曳追在后面的那个小丫头,还是心里软了一下。
「能救出来就救出来吧!远远地送了去也就罢了!」
「少,小皇帝要拿孟秉忠立威,眼见此事不可为。可是杭州这地方,咱们
如意楼经营多年,也不能拱手让人,还是得放个妥当的人!再就是夫人那,要是
听到咱们见死不救,这……」
「嗯,杭州的势力不能丢,你先和裴先生商量个人选出来,我再斟酌。母亲
那,回头我亲自去说。」
……
凉夏未尽,秋风已起,湖面清漪连连。忽的一阵疾风,便搅得两岸芦花纷扬,
如雪花般飘忽,在芦花深处,又冲出一只扑鱼的鹭鸟,振翅往后面的红树林去了。
「少奶奶,你看,那鹭鸟怪趣致的,我们往那边走吧!」碧荷瞧那红树林中
一下子飞起数只雪白的大鸟,不由大为艳羡。
「『轻舟青箬笠。短棹溪光碧。去觅谢三郎。芦花何处藏。』唉,这清逸闲
散的去处,是阿爹最爱的,可惜他此刻不能一同看到!」明月叹了口气,一旁的
碧波知她想爹娘了,忙用话岔了过去。
「这有何难,再过几日便就重阳,请姑爷下帖子,邀老爷赴菊花宴,不就见
着了!」
碧荷走在前头,边走边去折竹桥边的芦花,不多时,手里就抱了一捧。
忽的头顶树上,一声尖厉的鸟啼,一个雪白的鸽子掉了下来,鲜红的血溅在
松黄的栏杆上,触目惊心。
碧荷忙挡到明月身前,仆三个都被唬了一跳,惊疑不定的抬头往上看。
翠绿的枝叶间悉悉的乱动,突然,一团褐色的物事坠了下来,还张着一
双翅膀,扑棱棱的在半空打滚,连滚带跌的砸在竹桥上。
明月定睛一瞧,不由哭笑不得。
原来是锦团,和一只五彩鸳鸯打在一起。猫儿咬住了鸳鸯的右腿,那鸳鸯竟
也毫不示弱,用喙钳住了狸猫的鼻子,左边的脚蹼还嗒嗒的往猫儿的眼睛上拍着。
想必是谁也不肯饶谁,猫儿疼的不行,又看不清楚,鸳鸯也飞不起来,所以
两个一起摔了下来。
不过眨眼间,两个家伙扑棱棱的滚起来,猫儿的爪子乱挠,一会子便让鸳鸯
的五彩羽毛落了不少,细碎的飞在半空。一时间兵荒马乱沸反盈天,白云坞里的
人也被引了出来。
「锦团……」
「相思……」
「快,快,把它们分开……」
「小心,别弄疼了锦团……」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