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五 十字街头  月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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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报载,渝、共双方近在开合作会议,就战后中国的走向进行协商。报又载,洛阳战事激烈,虽终陷落,但日军也称赞洛阳城中战壕设备之好。这几天上海就正忙着防空,白天戒严,晚上禁灯,很讨厌,那些套着小洋盆似的防空帽的“防空人员”,虽然也是民组的,可是像煞有介事,非常恶形,大有不可一世之慨,他们都忘记了从前“友邦”的弹送掉了他爸妈他弟妹他财产的事了。均臣以为其既逼之于命,而何必如此认真呢?看来权力,多微小的权力都能使人堕落。

这天上午九时为换居住证,均臣到黄埔分局排队,立到十一时,始放入门。办事人很凶横,认真地要气破肚皮,只好幽默地当他们是狗,这不是“懦弱”实在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何苦被他们诬成什么罪去做老虎凳呢?打指印要用右左食指,一小鬼看似温和,说出口却凶得比狗还恶十倍:“你们要像死一样,忍住,我来弄。”原来他是提着别人手指蘸墨去打印的。一个土老儿被那小鬼认为“不像死”就被他敲了几下。均臣在旁气极,但终于忍住,幽默地对土老儿说:“你应该像死狗一样给他弄的。”排到均臣了,他拿出居住证,他们说因到过外阜未来报销,须通告后再来领,于是均臣算是白来了。大概是因为到甬去时,他们查过的,有记录。这就需要下午均臣再去请手续,鬼门关的那个小鬼见均臣犹豫,便说:“本来不是不可领的,但你假使要快,自家朋友请请客就可以啦。”看来此小鬼免不了要烧锡箔的,可是均臣终有些不承愿。旁边一个三角眼的“狗”说:“请客吧,来去多走也一样要车钱。”均臣心中愤愤地骂声狗,但没像阿q骂出声音。他说还是先商量商量吧,就准备回了,但转念又一想,还是损失些灰钱吧,不然要等三、四日不是糟了吗?于是又返回,那小鬼要一百,均臣要了个对折,成交。果真他们很便当地一拿就来。走在回来的路上,均臣不免痛惜起那五十元钱,给那些鬼去瞎享受,可是又想,这些人是狗呀!将来死在地狱的。于是摸着阿q的精神胜利,大踏步走起来了。看来以后不能这么“寿头”,在这个老社会里,不能凡事不妥当就决不含糊,认真了往往会吃亏的。

因为新华五金出资入股张合兴五金的煤锹厂,一切权由新华来执,新华派均臣与炳仁来管理。这天两人到合兴厂调查煤锹存货,看到此厂只一模子,余无长物,均臣不觉叹道:“这原来就是中国的工业!”

从煤锹厂回来,均臣遇到国华,国华说他姑在织草包,每只工资仅七元,每日能织上十只。国华还曾去戏院做过“飞票”赚了两百一拾元,可是有一次却“煮熟”了,只得请他老板全家去看。他说他有买进香烟二条,叫其母去卖过,惟无生意,此货只好存着。说到生活之难,均臣一方面同情国华,一方面也担自己的忧了。均臣钦佩国华之毅力,恨自己之无用,和懵懂地不知目前危急。于是他们相商去作些别业。临走国华问均臣借了七百元钱。

《十字街头》,剧本据说是按俄文小说译过来的,译者为鲁思,导演沈孟苓。晚上没事,均臣就与炳仁至丽都电影院去看。这部电影是启示在彷徨中的知识分子的小资产儿女走出象牙之塔,走向十字街头,含有现实主义的哲学意味。当电影演到老赵和小c得到职员工作时的大跳大叫互相打架的快乐情感的表现时,引起均臣极大的情感冲动,几乎感动得下泪。而当电影演到他们接到报馆寄来的钱时,便不问情由,先来大大地玩着,庆祝他们久未看到的钱已到他们的手了,可是当他们知道钱的来源时的失望情形时,均臣又觉得似乎是自己的事,而同时怅然若失了。最后四人在“十字街头”正齐而严肃、美丽而轻快地走着时,均臣一面感到兴奋,一面却觉得自己太孤单了!赵丹演的老赵很合个性,饰c的为吕班,善喜玩而不轻浮,演技也相当可爱。白杨的杨志瑛真好,她很像学校里出来的女学生,一颦一笑,都极顽皮天真,不是像近来的那些**明星的装腔作势。

看完电影,一路上均臣与炳仁议论著:“对比《十字街头》,现在的电影是开倒车了。”“是啊,与从前的东西真是值不上万一啊,一方面当然是环境限制,一方面却是没有人才,因为留在上海的都是怕死的无用的东西呀!就像白天遇到的那些狗们。”他们一边一知半解地讨论着,一边发狂般地在路上来回走,心中似乎放开着一朵花,从未开的花,兴奋的情感充满胸间。从此,常有一个崇高的思想在督促均臣“你前进呀!前进呀!你的可怜的身世,穷困的家境,冷酷的面孔,万恶的社会,都是你应急起直追的先决条件呀!”均臣在心里做出二个决定,一是要认清客观现实干下去,再是要努力吸收学问做“干下去”的锄头。当他们回到住处时已经十一时,此刻明月高照。

均臣对《十字街头》几日都耿耿于怀,时时地在心里念着,因为里面的人物与他的处境太相像了。他本想将电影重看一遍的,不巧两三天后,金城剧院就有晚钟业余剧团演出的《十字街头》的话剧,这样也好,可将二方面比较一下,于是这晚他也不读书,独自去了金城。该剧是徐意导演,剧分四幕二景,第一幕是前楼和后楼,自小徐自杀而被老赵救进屋内起,杨志瑛搬进而胡闹止,第二幕同景,老赵、阿唐的浪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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