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商议了一番,将每月看诊的日子定在了初一和十五,万妈妈这才告辞离去。
吴君钰送的聘礼极是体面,除了常见的糕烛米饼、各色布匹外,还有一千两的雪花纹银,且布匹中不乏只有正头娘子才能用的正红色绸缎,且又是正经打发媒人上门……怎么瞧着都是娶正室的架势,只是梓蓉签了卖身契不能订立婚书,然此事外人不知,都道梓蓉好福气。
自家小姐终身有靠,沈家上下也都是喜气洋洋,吴家势大,是大雍药材行当的执牛耳者,自家小姐巴上了吴公子便等于是傍上了棵大树,况且这棵大树对自家小姐又是百般上心,他们如何不高兴?
婚礼定在下月初八,满打满算还不到十天,虽然沈娘子之前一心让梓蓉嫁给刘九睿一直都在准备嫁妆,然不足之处还有很多,她就梓蓉一个女儿,自然不愿意委屈了她,大到桌椅板凳小到锅碗瓢盆乃至针头线脑,都要按着章程准备。
梓蓉劝了几次没劝动,便也不再过问,只是嘱咐她万不可累着。
晚饭过后,一明又来请她回去,梓蓉今儿早晨出来的时候就留了话说会回去,也不矫情,向伙计交代完手里的活计就去沈娘子那里报备。
沈娘子有些不乐意,婚前男女总该有个避讳,大晚上的过去不合适。
梓蓉保证,婚前只去这一趟,毕竟早晨已经撂下话了,不好食言,不过睡前会回来,沈娘子这才罢了。
人们讲究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今大月亮都出来了,街面上自然清静,然吴宅门口却有人络绎不绝,大红灯笼高高挂,明亮又喜庆。
“公子对沈小姐重视,这不,连夜让人收拾新房呢,”迎出来的琉璃见她步子略缓,忙堆了笑上前解释,“屋子里得挂帐幔、房间里得摆家具、门户上得准备帘子纱窗……这些都得现量尺寸现定做,公子怕赶不及,特特加了银子让这些人连夜忙活。”说话的时候不住的打量梓蓉,她实在不明白,这么个衣衫粗陋的毁容村妇到底有什么好的。
梓蓉敏感的捕捉道她眸中一闪而过的鄙夷和不平,竹笠下的唇角微微翘起,“你家公子用心了,”说着,将竹笠掀开露出里头那张满是疤痕的狰狞脸孔。
琉璃倒吸口凉气,不由后退了步,脸上显出几分骇然。
梓蓉抬了步子往里走,直到人进了院子她才反应过来,忙跟上去,可却不敢跟的太近,怕有鬼捉她似的。
琉璃心里只犯嘀咕,这模样公子都不嫌弃,该不会是被姓沈的给下了邪术吧?
院子有不少人都在忙活,修剪花枝、铺石子路、跑腿送东西……从门口到正房,梓蓉见到的不下于十人,各个见了她都跟见了鬼似的,其中一个甚至还当场惊呼出声。
梓蓉唇角笑意更浓,她被人敬过、被人厌过、被人鄙视过,当然也被人怕过,可这一个院里的人见了自己都避之唯恐不及却还是第一次。
跟在她身侧的连翘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小姐总算是又有了之前的小孩子心性,真好。
虽然院子里点了不少灯笼,然夜色幽暗,纵横交错的疤痕被摇摇晃晃的光亮一照,如鬼似魅,生生带了几分阴森之气。
吴君钰正趴在床上挑首饰,听得脚步声,精神一振,待看到梓蓉模样,又是一振,一张嘴,‘鬼啊’俩字险险出口。
琉璃将他脸上的惊恐模样瞧得清楚,心里一喜,她就说么,公子怎么可能瞎了眼喜欢上这么一个丑八怪,一定是一时糊涂,忙快走几步上前,摆出一副护主姿态,“公子别怕,那是沈小姐。”
蓉儿?吴君钰一怔,接着就反应过来,再次振奋精神,忙斥责琉璃,“蓉儿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怕?对了,你进来做什么?我不是吩咐了么,蓉儿一来,这屋子谁都不许进!”
琉璃委屈,睁眼说瞎话,你刚才明明是怕的。
吴君钰今早已醒来没见梓蓉就挠心挠肝的难受,虽然现在伤着不能吃肉,可闻闻肉香总是行的,这一整天,脑子里除了对院落的布置就是各种遐思,也不知吞了多少口水,此时见了她,哪里还顾得上琉璃,摆完姿态便摆手让她退下,自己则忙不迭的撑着床沿起身,“蓉儿快进来坐,”一动作牵扯到身后伤势,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琉璃见状,忙上前扶住他臂膀,“公子小心!”
蓉儿在这儿用得着你管?吴君钰可不想让她误会自己和丫鬟有染,刚要甩脱,一想,让她觉得自己待下严苛似乎也不好,复又缓了神色,“我没事儿,你下去吧。”
琉璃不走,仰着脸儿,体贴道:“公子这儿总得有个端茶倒水的,沈小姐在外头忙了一天,到了这儿还能让她接着忙活么?”她才不走呢,就得让公子好好比较比较,自己长成什么样儿,姓沈的又长成什么样儿!
吴君钰皱眉,暗中瞪她,咋这么没眼色呢?
琉璃垂首,“沈小姐先坐着,我去倒茶,”说着起身出门,当然怎么会怕?,还会回来的。
“那姑娘长得挺好看啊,”梓蓉扫了眼她窈窕背影,意有所指道。
“哦,是么?我倒是没太在意,”吴君钰装傻。
梓蓉笑,“这样最好,公子可别忘了在我娘亲那儿说的话,那话我当真了,她也是当真的,”她并不想拘着吴君钰,可既然要让娘亲觉得自己过得好,自然不能让他像以前那样胡来,至少身边的花不能采,太容易露相了。
蓉儿这是吃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