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边盖着层惨白的布, 布底下,依稀是个人形, 已经没了生气。
从天子住处抬出来个死人,实在是太过荒诞,可所有宫女太监全都是一脸木然, 不敢看,不敢说, 也不敢听。
抬人的侍卫直到走出很远, 那口吊着的气才松下来, 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同伴,压低声音:“哎——这是第几个了?”
他一回头,身子便斜了,托着的担架也跟着倾斜,白布底下的脑袋垂了垂, 露出半张脸来。
那脸即便是肤色惨白发青, 五官也依然是秀美无双的, 不难想象曾经灵动的神采。
事实上这张脸也的确一度宠冠六宫——正是那一直颇得圣心的贤妃娘娘。
“第三个、第四个?谁知道呢, ”另一个侍卫也压着嗓子道,“对皇上来说,还不都一样?”
前边的侍卫叹了口气。两人合力把贤妃娘娘运到了停尸的地方,这处还放着之前送来的妃子,来不及处理,弥漫着腐烂的味道, 令人作呕,又觉得阴冷无比。
两个侍卫把尸体放下,立刻离开了那里。
宫中早有传闻,说隆宣帝不知是得了什么怪病,突然通体发黑,还带着毒气,一旦碰了谁就会沾上!早朝已经停了多日,寝宫里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也不得近身,只有这几日死在天子身上的嫔妃们知道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怪物。
“你说,”一个侍卫捅了捅同伴,迟疑着问:“这皇上若是……皇子还都那么小……”
“你找死啊!”同伴立刻捂住他嘴,四下看了看,“那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小心自己的嘴,现在宫里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小心你自己的小命!”
此时的寝殿里,四处空空荡荡,正中那张华贵雍容的龙床上,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起伏着。过半晌,那东西发出一阵咳血般的声音,才知道那是个人。
隆宣帝刚刚发泄过,体内无从释放的暴虐才稍稍减弱,泛着青黑色的脸上双眼更深地凹陷,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副即将归西的样子。
苏酒今日才获准进入寝殿,站在屏风之后,依稀看见隆宣帝的模样,觉得触目惊心。
“陛下,千万保重龙体,您——”
“程漆呢?”隆宣帝张嘴,嗓音粗粝得如同沙石,“他人呢?朕要看到他的人头!”
不光是头,若是此刻程漆就在眼前,他还要一刀一刀刮去他身上的肉,放进锅里煮成汤,让所有背叛他的人喝!
这样一想,方才压下去的暴躁之气再次翻涌,在每一条血管中不停冲撞。隆宣帝太阳穴不停地突,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出来。
苏酒咬住舌尖,把声音压得平直:“臣一定竭尽所能,尽快找到这个逆贼。”
隆宣帝满口血腥味,眼中神色似疯似癫,阴恻恻地看他:“朕给你两日时间,若找不出——”
苏酒额角滑下冷汗,连忙称是,然后弯着腰退出寝殿。
推门的时候他耳朵一动,听见隆宣帝嘶哑疯狂的声音:“去,把盈盈叫来……”
盈盈?
苏酒蹙起眉,这名字好熟悉,可分明不是哪一个嫔妃的名字。
……是谁?
走出寝宫,拐上一条无人的宫道,有南阁阁臣在等他。
“陛下怎么样?”
苏酒摇摇头,神色复杂又冰冷:“怕是不好。”
那阁臣觑着他脸色:“若是陛下……大人,国不可一日无主啊!”
这道理自然所有人都懂。
可如今唯一的皇子还是个奶娃娃,皇室宗亲早在隆宣帝登基时就已被打压得七七八八,若是当真帝薨,这龙椅,谁来坐?
苏酒脸上的神情叫人看不出端倪。那阁臣手心里沁出汗意,揣测着他的想法,犹豫着道:“苏大人,我等身为朝臣,难道能眼看——”
“等一下,”苏酒忽然一抬手止住他,脑中电光石火地闪过什么,“你先别说话。”
阁臣虽不明所以,但依然识趣地闭上了嘴。
苏酒脑中闪过模糊的记忆。
……宗亲……盈盈?
他想起来了。
当年,隆宣帝那位而立之年离奇暴毙的皇兄,曾有位芳名远扬的太子妃,单名一个盈字。而据传闻,那位皇帝的嫂嫂,后来被隆宣帝养在了深宫中,来往密切……这本是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