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岁钱,不知怎么觉得眼底发热。她原本孑然一人,这一生安稳便是万幸。可如今她不仅安稳,还被家人疼着。陶枝用力眨了眨眼,把那丝泪意眨掉,桌下,程漆的手伸了过来,在她掌心安抚地挠了挠。
陶枝低头,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抿唇笑一下,五指张开和他扣在一起。
年夜饭永远是一年里最香的,陶枝比平时多吃了不少,程实干脆像头小猪一样。阿婆吃不了太油腻的,倒是格外喜欢陶枝做的栗子糕,吃了好几个。程漆就小口喝着酒,慢慢地吃菜。
吃过了饭,屋外头的爆竹已经响开了欢儿。听着非常吵闹,但也再没有比这喜庆的声音。程实坐立不安,眼巴巴地看着程漆,就连陶枝都有些兴奋,脸色红扑扑的。
程漆慢条斯理地喝完杯中酒,扫他俩一眼,笑骂:“出息啊。”
说完,照着程实脑门弹一下:“去把鞭拿出来吧。”
程实嗷地叫一声,一溜烟跑没了。
阿婆去小厨房准备明早的饺子,屋里一时只剩他俩人,陶枝咬着酒杯的杯沿,眼睛圆又亮。程漆玩儿着她手指,看她神情,低笑:“待会儿让你点一个?”
陶枝眼睛更亮:“能行吗?”
“怎么不行,”程实已经在院儿里招呼开,他拉着陶枝站起身,戏谑看她:“不害怕?”
“有一点,”陶枝穿好了外衣,跟着他往院里走,“但还是想。”
鞭炮是程漆带回来的,除了挂鞭,还有花炮。小男孩皮实,喜欢花里胡哨的花炮,程实打了火,直接烧着引线,然后怪叫着往回跑。
跑到一半,花炮就炸了,绚丽的光灼得人眼睛疼,陶枝却舍不得眨眼,藏在程漆身后笑着看。
程实一连放了几个,陶枝有点心动,拽拽程漆的袖子。程漆回手捏她耳朵:“这个引线短,待会儿你点挂鞭。”
花炮都放完了,程漆走过去把长长的鞭挂起来,引线垂下来。陶枝从来没点过爆竹,兴奋又害怕,程漆就站回屋檐底下,含着一点笑意看她。
打了火,陶枝怕烧着手,显得有些笨拙,一不小心把火烧到了半截引线的地方。她吓得一下扔了火石,赶快往程漆方向跑。
还没跑到,身后已经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陶枝心头一抖,忙跑过去扑进了程漆怀里。
程漆早张开双臂,接她个满怀,然后笑着捂住她耳朵。
到处是翻飞的纸屑,还有程实的大笑声,陶枝在他怀里掉个个儿,看着热热闹闹的景象,也跟着笑了起来。
拿出来的鞭都放完了,陶枝和程实都意犹未尽,程漆对着两张期待的脸,无奈:“屋里应该还有,拿去吧。”
程实搓着小手:“没了呀,我刚看的时候就这些。”
程漆“啧”一声,提着他的领子往屋里走,声音远去:“我要找着了怎么办吧……”
陶枝乐着,跺跺脚在院里等他们。忽然,墙头传来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她小跑着过去一看,那只白猫不知怎么竟然又受了伤,肚子上被划出了一条大血口,流了好多血。
她一惊,连忙垫着脚小心地把白猫抱下来,低头看它肚子上的伤,“大过年的,你怎么还跟人打架了?”
小白猫瞳孔涣散,有气无力地喵一声,爪子勾她的手。
“好了好了没事了,”陶枝回头看一眼,程漆和程实还没回来,阿婆在小厨房里,她放下心,手掌慢慢贴上它肚子,“一会儿就好了。”
热意从体内涌出,草木清香拨开浓郁的硝烟味儿,温柔地拂在小猫血淋淋的伤口上。过了片刻,陶枝移开手,果然已完好如初。
小猫爬起来,喵喵叫了好几声,低头舔舔陶枝的手背。陶枝笑着挠它下巴,听见程漆回来的声音,在它屁股上一拍:“去玩儿吧,不要再和人打架了。”
小猫一下翻上墙头,再跳下去,没了踪影。
屋里果然又翻出来几个花炮,陶枝弯唇迎上去,被程漆拉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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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年三十,九州之内人人欢庆的好日子,可苏酒却觉得,这一日格外糟糕。
他唯一的亲人不知在哪儿,也并不想和他过年。连府上的下人都告了假,回家和亲人团圆,整个府邸空空荡荡,即便地龙烧到最旺,也觉得冷。
他不由地想起了曾经住过的那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