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细细的血丝顺著嘴角蜿蜒而下湮走开来。
「你一定恨我,对不对?」狼开口道,声音低沈而暗哑,悠悠地在石室里飘荡开,听起来分外邈远。
「但是你知不知道,那时候给你续命用的雪莲就是他们冒著雪崩的危险上到最陡峭的地方一株一株给你摘下来的……我记得我也说过了很多次,就算妖精不属三界辖管,就算是逆天而生,他们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和你一样,会痛会笑会受伤也会死……而你就这样忍心一剑刺上去……」
张君房倚著岩壁侧身而坐,听到他这麽说身体又微微地颤了一下,视线怔怔地落在身前的地上表情有些不敢置信,然後闭上眼咬著牙一字一字道,「君房既已为狼王所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了你……我的族人就能活过来麽?」狼苦笑了下,站起身,仰首透过石牢的天窗向外望去,眼神好像落在了遥远的过去,「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有名字,只不过太久没有人叫了,连我自己都快忘了……风邪……风、邪。」他停了下来,嘴角轻抿,似在细细回味那两个字脱口而出时的滋味。
「父母兄弟被杀後不久,目睹当时那件事的族人也相继离开,等我重整了狼族再去太清观时,你的祖师爷也早就死了……我承认我当时留在太清观就是为了伺机取回珠子,後来扮作季怀措……也是为了这目的,一直都在骗你,你不相信我说的我也不怪你。」
日月为明,此情可鉴,只是自己永远也无法接受,让自己噩梦重演的人,竟是自己最爱的人。
转身,从怀里掏出紫魂珠,「上苍赐了这两颗珠子是为了让我们逢危难时可以化险为夷,然而千百年来大小祸事皆因此而起,究竟它是太清观的,还是北原狼族的……」将紫魂珠握在手心里,一用力,便听嘎啪一声,而後白色的粉末自他缓缓摊开的手掌中纷纷扬扬细细洒洒地落了下来。
「如此……谁也不用争了!」
耳边传来悉悉梭梭的声音,张君房睁开眼略微抬头,便看见散落的粉末纷扬成了北原晶莹剔透的细雪,良久他才明白过来那是什麽……心里一下空了,又立刻被填满,那鼓胀到就要溢漏出来的情绪,一直从心口漫到了鼻尖,酸涩凄楚,潮水一般地涌了上来。
他让他明白了何为俗世情爱,又说要和他一起共度情殇,结果到头来,弃了他,伤了他的也是他。仿佛一下把他捧到了云顶,而後狠狠心的脱开手,最终摔得粉身碎骨的只有他自己。
手里的粉末倾泻殆尽,狼看了他一眼,「你走吧……以後再也不要让我在北原看到你,或者是太清观的任何一名弟子。」
张君房有些自叽地笑了笑,用手肘撑著岩壁勉强站了起来,视线和他平视,「你身为北原狼王,何不光明磊落地来向我讨回紫魂珠,为何屡屡戏耍於我还要嫁祸给别人?难道如此羞辱我,真的能让你产生快意麽?」
「君房,我……」
「或许真的是我不该,不该去动那情欲……」
也不该动了真情。
绕过他直直往牢门走去,他很痛,哪里都痛,手指,胸口,心……不知为何很想立刻回太清观,下山这麽久了,师父会惦念的,云清也该惹了不少祸,他应该在那里的,不问俗事潜心道学。可是……
走到石牢门口,他停了下来,略微回头,「不管你的目的为何,君房还是要感谢你,只是你说得对,世间情长最为纠葛,君房是真的体会不来……但我也未曾恨过你,也从未悔过……季公子,狼……」
有水汽蒙住了视线,而後抑制不住的炙热滚烫的液体自眼眶涌了出来,在脸上湮开道道冰冷的濡湿,风一吹,冷彻心扉。
「後、会、无、期!」他冷声说道。
狼一惊,蓦得转身,只看见那个人垂著双手缓缓往山下走去的背影,那样纤瘦单薄却依然清冷自傲宛若修竹,便见他越行越远最後消失在夜色里。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什麽,方才一瞬似乎就要想起来,但又什麽都想不起来。
他扶著牢门痴痴地望著他远去的方向,轻声念叨著他最後一句话,「後会无期……後会无期……」低沈而伤感的声音回荡在石室里,一遍又一遍,循而往复,久久不停……
山路崎岖,张君房摇摇晃晃有些漫无目的的一路往下走著。
树林间呼啸过一阵阴风,发出尖利的声响,他停了下来,抬头,朗月当空,然一丝乌云遮去了皎洁如水的光芒,周围阴寒之气徒然而增。
『季公子可有听说遭百鬼噬身还能生还者?』
『你怎的一下笨起来了?道家,讲究炉鼎。所谓炉鼎,就是肉身。肉身一毁,炉鼎难存,就算脱了凡胎已经成仙,也恐难受得住那般折磨……』
他的嘴角不觉漾开一抹笑,有些释然,又有些哀凄,自言自语道,「六月初五,天降劫数,百鬼噬身,万死而……」
难得一生!
这就是他的天劫,躲不过,也逃不掉……
『张君房……我诅咒你……我用这数万人的鲜血诅咒你……』
『……你生必被至亲所弃,死必为厉鬼所噬,尸骨尽毁,不得善终,魂魄无依,永世不能超生!』
没想到大师兄死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