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洛少东一步一步的跨上楼梯。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疲倦,大概是真的累了。
而她也知道,自己今天表现的真的有些失控了。好似连年的战战兢兢都在今天一下子爆发而出,她有多么害怕失去他,怕到连她自己都无法估量。
洛少东径直进了浴室。姜瑜儿的哭声渐渐在他的耳边消弭,他忽然想不起当年为什么会留姜瑜儿在他的身边。
花洒下的温水渐渐驱除他身上的寒冷。
他靠着门扉坐了整夜。
卓思暖的隐忍的凝噎和后来平稳的呼吸都一丝不落的透过门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分明只是靠着门板,却好似靠着她一样安心。
他随时可以站起来走掉,可是要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睡在园子里。
他说再狠绝的话,做再狠绝的事,可是他的心,却始终无法对她狠绝。
浴室的热气氤氲着他的视线,他披了浴袍出来。
厚重的窗帘遮挡着阳光,他的房间只余一盏壁灯幽暗,看起来与深夜无异。
他跌进床边的沙发里,茶几上的红酒澄明,他只是拔了木塞,空气里就充盈着清冽的酒香。
他摇了摇手里的高脚杯,低头抿了一口。
这六年来他总是睡不好,时常需要借助酒精才能入眠。
卓云眉为这件事没有少费心,云城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踏遍了,乡间土方也没少寻,只是一直不得要领。
他的私人医生说这是心病,得要心药来医。他说这话的时候卓云眉也在场,洛少东清楚的看到她瞬间发白的脸色。
他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这些年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能称得上是他心病的,怕也只有卓思暖。
看着卓云眉躲闪愧疚的神色,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一丝的快感。这些年恨也恨了,可是恨到最后他才发现,恨谁都不如恨自己。只怪自己,如此百般放不下。
其实除去卓思暖的事情,这些年客观而言,卓云眉真的算是一个好妈妈。她处事大方得体,进退皆以他们兄妹的利益为先,深得老爷子和梦窗的心。
他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是当初芥蒂太深,形同陌路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好的相处方式。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卓思暖最不愿意伤害人就是卓云眉,因为知道,他亦不能。
当初不能,现在还是不能。
思暖头一次觉得病来如山倒,她在国外这么多年鲜少生病,她时常在詹姆斯太太面前吹嘘自己精壮如牛。
詹姆斯太太笑她是吹牛,可是后来她跟着救援部队东奔西跑,时常在露天过夜,同组的女生都病倒了,唯有她还活蹦乱跳的挑大梁。
詹姆斯太太终是信了,她说“l,健康的身体才能容下残破的心。”思暖笑嘻嘻的转身,可转身就泪雨滂沱。
她忽然好想詹姆斯太太,想她温润的眸子和温暖的掌心,想她历经沧桑依旧包容一切的慈悲心肠。
都说人有了依靠才会变得脆弱。
这一次回归故里,她精壮如牛身体也跟着矫情起来,才在外面过了一夜,就真的感冒了。
她摸了一把滚烫的额头,在自己的医药箱里捣腾了片退烧药吃下就躺进被窝里。
柔软舒适的棉被抵御不了梦魇的乳清,她睡得一点都不安生。
梦中是残破的出租屋,瘦小的她蜷缩在单薄的被褥里。那时候妈妈在镇上的小学教课,要很晚才会带着食堂里剩下的饭菜回家。
镇上到家有好一段的路,妈妈买不起脚踏车就只能走路,等到她回家的时候思暖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都记不清楚,隐约间是妈妈柔软的背,驮着她到处找还没关门的小医馆……
思暖是被惊醒的,那段颠沛的过去根本不堪回首,她的脑海哪怕只是闪过一幕都会觉得心惊。
醒来就听见客厅的电话在响,她慢吞吞的爬起来去接。
是妈妈卓云眉,她一张口沙哑的嗓音就让妈妈听出了端倪。
她果然在电话那头就乱了方寸,就好像是从前一样。思暖只要一有头疼脑热的,卓云眉必定手足无措。
再强大的女人到头来也终究只是一个女人,那时候的她们只有彼此,思暖是她唯一的依靠。
而此刻早已不是当初,可是卓云眉语调里的焦虑却依旧不减当年。
思暖在电话这头扬了扬嘴角,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你待在家里等我,我这就来带你去医院。”卓云眉急着撂电话。
“哎!妈,你今天不是要去庙里祈福吗?”思暖提醒她,这事儿她早就提起好几回了,这会儿她自己忘记了倒是思暖替她记住了。“我没事,吃过退烧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