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珍珠狐疑的眨了一下眼睛，还是回答了，“我喜欢你叫我鹿珍珠，可是在罗素先生面前，你可以叫我pearl。”

“对于旗国人来说珍珠不是pearl，对于古国人来说pearl不是珍珠，可是对于你我来说，珍珠和pearl是一样的，我能理解文化的不同让你感受的两个割裂的世界，这会让你忐忑，不开心，可是割裂的世界却在你这连接起来，所以你应该感到幸运而不是沮丧。你看这眼前的淞江，他汇入古国的大江再流入劈斯洋，而劈斯洋和亚特兰提洋是相通的，维吉尼亚的河水就注入在亚特兰提洋里。你这个故乡和那个故乡其实也并没有根本的不同。所以，我们古国人说‘五湖四海皆兄弟’也，你们基督教不是也要让人博爱嘛？仁爱在不同的国家、民族、宗教的词语里才会意义不同，但是仁爱的本质却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你不必担忧，在旗国你是pearl，在古国你是珍珠，那就永远不会有问题。”

赛珍珠边听边随着商锋在淞江边走着，她抬起头凝视着商锋，“‘智慧是关于生的沉思’，我明白了。周先生，你真是一个哲人。”

“海蜇的蛰嘛？”商锋笑道。

赛珍珠也破涕为笑，她歪了下脑袋，飞一样的给了商锋一个拥抱。随即轻快的跑开，远远的又停下，回头喊道：“我能找到家了。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会回来的”。

商锋开心的看着这个丫头跑远了，信步在江边往回走去，他很高兴帮别人解开了一个心结。不由得自己也笑了一下，文化的割裂导致内心的彷徨，自己还真接近个哲人了。不过这话某种程度上何尝不是自己的写照，或者，每个人身体里都不止装着一个人？

“周先生，说的真漂亮。”

商锋抬起头，几个月前耳畔的风是凉的，现在是暖的。几个月前那个少女是暖的，现在却是凉的。

“你叫我周先生？”商锋轻轻的问道。

“这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就成了周先生？对了，刚才那个西洋小丫头不就是叫你周先生？哦，对不起，刚才没和你打招呼，我可不知道你是商先生，还是周先生。”

商锋感激的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

“哼，你们都一样。”青木云林的身形慢慢走进了黄昏的阴影里，突然问道，“桃晓在哪里？”

“我……不知道。”

“胡说，你当然知道。”她的身影似乎在风中抖动着，“你能不能每次在江首市都要骗我？”

商锋无法回答，风继续吹着，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几个月前回到汇中饭店时候的情形。那时他慢慢的打开门，怕惊动了曾经住在那里的姑娘，但屋子里空空的……到处都是空的。他推开窗户，海风鼓动着窗帘，那声音好像还在自己心里……，塞的满满的……，而自己的指尖几乎也和那时候一样，完全凉透了。

“他是和那个茶忒勒夫人在一起吗？”

“你那时为什么不辞而别？”

“这么说是了？”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偏要知道。”云林拉住了商锋的衣襟。

她身上的香气和酒气混合在一起，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商锋只觉得那是一种魅惑又堕落的味道。

“你们这些男人，全都是骗子。”她的肩膀起伏着。

商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像怕被烫着一样，轻抚着她的肩膀。

“抱我。”

“什……么？”

“我让你抱我，亲我，随你怎么样！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敢！”

商锋清晰的看着她睫毛上的泪珠，轻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塞在她手里，“喜欢一个人或许会放肆，但爱就是克制。”

他转身而去。

那张字条在鸟居云林面前展开，曾经是她留给商锋的。

君问归期未有期

水自常恨月常虚

最难保全鬓边绿

风寒露重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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