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家,不是所有人都能负担的起。而布庄,只要你进门来,叫花子也能让你穿一身新的回去。
便宜的布多了,且各个牌子争抢市场的时候布料赔钱卖,赚吆喝的都有。
可惜,昔日门庭若市又能如何,而今都大门紧闭。掌柜的不开张,客人也没心思买布穿花衣裳。
锦绣布庄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开门儿做买卖了,又或者该说,整条街的铺面都许久不曾开业。运城里也就挑着担卖小玩意的货郎,成了新的买卖人。
报纸上登了封西云在前线的捷报以后,这条街里有几家铺面把大门和窗上的木条取了下来,掌柜的站在门口朝外张望,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时候重新开张。
锦绣布庄的掌柜看起来比较谨慎,他家的大门依旧紧紧锁着。
陆沅君站上了台阶,右手握成了拳头,在门板上用力敲了敲。
“不做买卖了!”
在陆沅君敲了一会儿后,里头的人扯长嗓子喊了一声。
不过因着距离远,又有门板挡着,街面上的鞭炮声不住的响起,让屋内拒绝的话听起来虚幻朦胧,拒绝的意味也跟着淡了不少。
“掌柜的在不在?我是陆沅君。”
嫁给了封西云后,她依旧没有自称为封太太的觉悟,出入报姓名的时候,选择自己的名字。
到了别的地方,陆沅君三个字不好使,可在运城,陆司令把持了二十几年的地方,他的闺女可比初来乍到的封西云要更让人熟悉。
“陆沅君?”
铺子里的小伙计,火急火燎的跑去告诉了自家掌柜。
掌柜的披上衣裳从炕上下来,踢上鞋来不及提起后跟,急忙的从后头跑到铺子前头来。紧闭的大门被从里头拉开,屋内的掌柜睁眼看见陆沅君,自己也是意外的很。
给陆沅君和跟在她后头体格过分健壮的男人让开路,锦绣布庄的掌柜示意伙计搬椅子来。
“陆小姐……”
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不对,掌柜的立刻改口。
“封太太怎么突然来了?”
锦绣布庄的掌柜也是运城本地商会的成员之一,按理说吧,一旦司令元帅们打起仗来,就要跟商户们纳些捐来做饷。
商会的人还奇怪呢,封西云前线连连吃紧,是不是该来找他们要捐了?也不晓得要捐多少,会不会要把半个家产捐出去?
封少帅看着没那么黑,不过当司令和元帅的,少有心不黑的。
然而商会的掌柜和经理们等了两三个月,愣是没有人上门。包括运城在被苟团长轰炸之后,不少房屋损毁,连市政楼都烂了,也没人来找他们捐钱。
真他娘的奇了怪。
眼下陆沅君亲自来了,锦绣布庄的掌柜一方面提心吊胆,不晓得她亲自上阵,打算让自己出多少血。可另一方面又把心放进了肚子里,总算是等到他们来了。
捐钱比抢钱好吧?
加上今天的报纸锦绣布庄的掌柜也看了,封西云在东湖关小胜东洋人,真长志气。如果是半个月前,陆沅君来找他捐钱的话,掌柜的或许还会觉得心疼,钱打了水漂的感觉可不好受。
今天嘛,起码捐出去给封西云打胜仗,心里头也来的舒坦。
想到这里,掌柜的坐在了椅子上,朝着小伙计摆摆手。
“去把账本拿来。”
“掌柜的?”
伙计挤眉弄眼,拿账本干什么啊?
陆沅君这天半黑不黑的时候敲门,十有八九,是不怀好心的吧。您吧账本拿出来干什么?不是自讨苦吃么?
“去拿!”
掌柜的瞪大眼睛,咋?还使唤不动你了?
伙计去拿账本的功夫,掌柜的亲手给陆沅君倒茶。运城这个地方,不给客人上茶就是不欢迎,礼数上说不过去。
“太太,我不骗你,这些日子生意不好。”
把茶杯推了过去,掌柜的言外之意是,就算要我捐钱,您也别狮子大开口,要的没影儿了去。
陆沅君没有接茶杯,目光在铺子里头转悠了起来。
“我想看看,您这儿的货。”
视线锁定在了货架上头,一匹一匹,花色各异的布料上头。
掌柜的有些意外,难不成陆沅君不想要钱?想要货?
前不久也有当兵的来找他,说要多少布匹做新的军衣。一来掌柜的怕卖出去拿不着钱,二来库房里没有存着那么多。
他都跟当兵的说清楚了,难不成是陆沅君不信?亲自来问了?
“太太……”
掌柜的从椅子上起来,缓缓的走到了柜台后头。一边从架子上头拿布匹下来,一边琢磨着该怎么解释。
黑色,靛青的棉布,颜色鲜亮的印花布。
柜台上不一会儿就摆满了布匹,然而即便是同样的花色,黑也黑的不同,靛青亦是有浅有浓。
陆沅君伸手去摸,肉眼可见的差距,在上手抚摸之后更加清晰。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