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些致仕阁老、京中大儒们,虽说明面上是前来求亲的,但他们深知,萧漠的婚事,从一开始就不是两家两户之间的私事,而是一个可以长远影响楚朝政坛格局的重要变数,是一件严肃的政治事件,而萧家在这个时候,对联姻对象的选择也必然会无比慎重,绝不可能马上就有所回答。
所以,这些媒人们来到楚家,除了说亲之外,也是来和楚家进行交易的。表明自己所代表的女方家族有何优势,对萧家多么看重,两家联姻之后,萧家应该付出些什么,又能得到些什么。
至于生辰否相配,女方是否贤良淑德,双方是否男才女貌,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在意过,而且在他们看来,恐怕萧家也不会多么在意这些因素。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萧家竟然一口气来了这么多“媒人”,虽然明知道大家的任务基本相似,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些利益交换之言就不好明说了,只能和套话来消磨时间,即不敢把话挑明,又不敢先行离去让其他人抢得先机占了便宜,又显得自己失了诚意,一群人就这么僵持着。
日头刚亮,这些媒人们就一个接一个的来了,如今已是时近晌午,却依旧没有去意,只是等着其他人忍不住先行离去,午饭只能在萧家吃了,而这般情况持续下去的话,恐怕晚饭也是一样。
说不定,在晚餐之后,还会有人明月当空之时,说自己“和萧慎行一见如故,还请厚颜留宿萧家彻夜长谈”云云呢。
………
这般情况下,杨家文这一番话,抬了苏家女子之余,又贬了其他家的女子,自是一下子打破了僵局。
虽然在场众人中,没有谁会真正在意所谓的“生辰八字”,但气势却绝不能弱了。
所以,杨家文的话声刚刚落下,萧慎行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一名长须老者轻轻一哼,说道:“杨老此言差矣,想是您平日里只读儒家经典,对术数易学这般小道不甚看重的原因,却不知这命学之中亦有‘过犹不及’之说。土固然生金,却乏了潜力,木固涨火势,却难以持久,这苏家女儿的八字虽好,但与萧漠大家的八字相配后,恐怕不见得是件好事。”
长须老者名叫周贞焕,身份亦是非同小可,致仕之前乃是御史台长官首脑,官拜御史大夫,如今虽然致仕了,但仍有不少弟子门人在御史台做事,影响不小,虽然圣眷身份皆不如杨家文,但亦会不惧他。
而他这次前来,亦是代人求亲,背后之人,却是他的弟子、现任御史中丞武诚杰。
或是这杨位太高,其所代表的苏家势力亦是过于出类拔萃的缘故,待周贞焕话声落下,竟多有他人附和,一时间立场竟是出奇的一致,显然是六国结盟攻秦之策。
而那杨学文这般被人驳斥,丢了面子,自然不堪受辱,立马反击,舌战群儒。请记住我)而周贞焕等人亦不怯战,自是不断有人出言反驳。
一时间,杨“六爻纳甲”,其他人说“四柱八字”,杨“紫薇斗数”,其他人说“梅花易数”,杨“夫妻星象”、其他人说“透干且合”,热闹非凡。
另一边,看着眼前这一切,萧家众人却是面面相觑,明白情况的,知道这是一群京中大儒、致仕阁老们受人所托前来萧家求亲;不明白情况的,恐怕会以为这是一群江湖算命术士在这里切磋本领学问呢。
杨学文终究没有诸葛孔明那般舌战群儒的手段能耐,能以一敌多,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败下阵来,却又不愿认输,只是冷哼一声,索性摆起了架子,道:“八字批命之说,过于虚无缥缈,不可深信,我之前虽有谈及,却也只是顾及传统风俗,婚嫁习惯,自是无伤大雅,然尔等皆是当世大儒,竟是把它当真,甚至为此而兴口舌之争,在主人家面前胡闹,成何体统?”
在这一刻,杨学文似乎忘了,刚才他自己是争的最厉害的那一个。
未等他人反驳,那杨学文却已是转向萧慎行,道:“文人相轻相争乃是本性,一时在主人家面前失了规矩体统,让萧老哥见笑了。”
萧慎行摇头笑道:“哪里哪里,杨老见外了,我萧家本只是立足于边远乡间的小门小户,虽然因为漠儿的缘故迁至京中,但又哪有什么规矩体统,平日里比这乱的多了,倒是听诸贤辩论易学经典,涨了不少见识。”
杨学文叹道:“萧老哥当真谦逊,能教出萧子柔萧大家这般文武双全百年难见的才俊,足见萧氏一族的家学渊源,这般易学小道,又算得上是什么见识,班门弄斧罢了。”
顿了顿后,杨学文横了一眼其他人,然后道:“说到家学渊源,我倒是觉得,这男婚女嫁,与生辰八字相比,其实更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萧老哥初来京城,恐怕不知道,虽然世人说京城之中多豪门,但那只是世人无知,孤陋寡闻。事实上,我大楚朝,真正称得上是‘豪门’二字的家族,即使满打满算,亦不过十一家。”
说到这里,杨学文的气势突然一盛,而其他诸媒人的气势,竟也随之一衰。
只见杨学文掰着指头数道:“这十一家,分别是镇国公刘家、护国公罗家、邾国公庞家、魏国公寇家……以及今日托老夫前来求亲的辅国公苏家一脉。”
“十一豪门,好大的威风是啊,当年如果不是靠着苏家帮衬扶持着,您杨老又哪里能称宰为相近十年?也怪不得今日杨老你为了苏家如此尽力了。”
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