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有一座钟鸣山,山上有一寺庙,与山同名。
钟鸣寺存在久远,久远到连建寺年月都无法考证。然而,这座寺庙一直名声不显,香火不旺,即便是在青州城里,也鲜有人知道。究其原因,最主要的还是青州境内,无人信佛。青州隶属淮南侯封地,而淮南侯是出了名的道教信徒,与龙虎山的天师教关系匪浅,极力在封地内推崇道教,还曾几度灭佛,驱逐封地内的僧人,不允许寺庙存在。
这件事曾一度引起波澜,在大奉王朝里掀起无数争议,可惜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钟鸣寺经历了几次的灭佛风暴后,寺庙里原本不多的僧人几乎全走光,只剩下一个老主持。半年前,一个少年骑着驴远道而来,在寺庙里落脚,一住就是半年,每日里听老主持讲经,俨然一个虔诚的信徒。
老主持从不问少年的身世来历,只说少年有慧根,与佛有缘,便丝毫不吝地将一身佛法相传。少年孜孜不倦,老主持倾囊相授,一老一少在青灯古佛下,相谈见欢。
这一日,有大人物从青州城出发,率领一支无敌铁骑,踩踏山道而来,出现在钟鸣寺门口。
来者不善,金戈铁马,杀气腾腾。
为首者是淮南侯麾下赫赫有名的猛将赵央,赵央出身贫寒,却得到名师青睐,拜入枪术名家徐东来的门下,与大奉王朝“军中第一枪神”谢婴是同门师兄弟,一身枪术出神入化,号称只比谢婴这个枪神师兄弱半筹。
此时,一身铮铮铠甲的赵央高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推门而出的钟鸣寺老主持和做客在此的少年,在他身后,是那号称无敌的淮南铁骑,冷冽,肃杀。
少年认得赵央,似乎也知道赵央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此地所为何事,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老主持,并没有出声。
老主持念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对赵央行了一礼,开口道:“不知赵将军大驾光临,老衲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赵央居高临下,俯视老主持,声音冷漠地训斥道:“老秃驴,你三番两次无视侯爷命令,久留于此不离去,违抗王令,该当何罪!”
在其身后,那一支铁骑齐声呐喊:“杀!”
喊杀声震动山林,寒意逼人!
少年眉头一皱,眼中升起一股冷冽,看向那一支人人威武的铁骑时,眼里闪过不屑之色。
老主持对喊杀声置若罔闻,脸上平和不起波澜,再次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并非故意违抗淮南侯之命令,实乃老衲年老体弱,不能远行,而且,本寺僧人除了老衲外,都走光了,香火已断,寺庙不成寺庙,只是一破败房子罢了,还请赵将军手下留情,放老衲在此再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赵央目光一冷,喝道:“侯爷有令,淮南境内,非道教即为异类,尤其是佛门邪教,一律不得存在,来人,封了钟鸣寺!”
一骑兵持青州官府封条上前,就要往钟鸣寺的大门上贴,途中见老主持杵在路上挡道,冷哼一声,竟是挥出长枪,往老主持身上横扫而去。
少年脸色一沉,就要出手。
孰料,老主持的动作更快。他屈指一弹,敲在枪头上,叮的一声脆响,精钢打造的枪头倒卷起来,实心铁木打造的枪杆寸寸崩碎,化作齑粉,那骑兵却毫发无损。
少年眼睛一亮,心中惊叹:好强大的真元,好精湛的弹指神通。
赵央目光一凝,脸色微变后,迅速变得阴沉起来,暴喝一声,策马前行,手中那杆成名长枪“红柳枝”如虬龙般闪电探出,直取老主持。
在其身后,一众铁骑齐刷刷握紧长枪,如临大敌。
唰!
长枪破空,像是洞穿了虚空,却没有刺中老主持,而是贴着老主持的鬓角划过,险而又险。
咚!
老主持身后的大门有半扇炸裂,变成碎屑洒了一地。甚至,门后面的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也裂开一条丈许长、数尺宽的裂缝,砂石倒卷,如同被犁过一样。
老主持的耳边,一缕半黑半白的头发被斩,缓缓落下,不偏不倚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他抬手,轻轻一拨,拨开长枪,十分随意。
然而,赵央却脸色大变,手中那杆“红柳枝”剧颤,在虚空中嗡鸣不已。他迅速收回长枪,如临大敌般盯着老主持。
老主持神色平静,捻起肩膀上的那缕半黑半白的断发,看了看,摇摇头,随手扔掉,他抬头看向神色凝重的赵央,慈眉善目地微微一笑,道:“赵将军的破云枪术愈发精湛了,真元亦深厚如同大海,假以时日,突破到武道大宗师境界也不无希望,真是可喜可贺。”
少年闻言,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赵央盯着老主持,沉声问道:“佛门金刚,不败罗汉,想不到这个小小的寺庙里,竟然藏着这么一位大宗师,你到底是谁?”
天下武夫,武道修为能达到大宗师境界,无不是赫赫有名之辈,尤其是在这淮南境内,赵央自问能将那几个大宗师的名字倒背如流,相貌也是记得一清二楚,可眼前这老僧却不在其内。
武道修为达到大宗师境界后,就不能以常理论之,说是超凡入圣,也不为过。大宗师境界,又称之为聚星境。聚星者,能与天地契合,气息悠长,无论真元还是对天地法则的感悟,都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赵央很强,也只是合神境巅峰,没能踏出那一步,多年来始终与大宗师隔着一条天堑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