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娇闭上眼,很快进入了下一个世界。
等一睁开眼,一阵哭号声就涌入了她的耳中。
“醒了, 醒了,小姐醒了……”
闻娇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正对上几个穿着短袄的妇人, 她们七手八脚地将闻娇从床上扶起来。其中一个颤声道:“小姐节哀……大帅去了, 少爷去了……小姐可万万不能出事了。”
闻娇抿唇不言。
所以现在原身的父亲和兄长都已经战死了, 按照原本的发展, 原身在目睹兄长不救而亡后, 就晕死了过去, 之后起都起不来身。她不敢面对父兄的尸身,就交给了父亲的副官来全权处理此事,她却没想到父亲的副官, 面对闻家只剩下她这么一个柔弱女孩儿,立刻起了歹心。
副官命人草草安葬了闻家父子,然后就开始说动其他人转投他的门下,听他指挥。自然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
原身一个娇宠长大的小姑娘主不了事,闻系军阀的势力便就这样分崩离析了。
“小姐?小姐?”丫鬟怯怯地出声,还抬手推了推闻娇。
在她眼中,闻娇就像是因为悲伤过度,而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戏当然还是要演的。
闻娇抬手,面无表情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从床上翻身下来,就穿着一条单薄的西式连衣裙,跨出了门。
小院儿的门口,正有一个中年男人在问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小姐醒了吗?唉,她一定是悲伤过度了。如果小姐实在起不来身,交给我来办也可以。小姐一定是不愿意见到大帅和少爷的惨状……”
他正说话间,闻娇就走了上前。
因为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的缘故,男人乍然见到的身影,还惊了一跳:“小姐醒了啊,醒了就好……”
男人说着露出了点笑容,但他又猛地意识到这不太合时宜,于是眉头又一皱,叹气道:“小姐节哀。”
难怪原身受不了呢。
原身那样在糖罐子里长大的女孩儿,突然有一天亲人都没了,一睁开眼,身边所有人都在不断同她提起,你的父兄死了,你要节哀……一遍又一遍,对她内心的摧残肯定是很大的。
闻娇抬眸冷淡地看了一眼男人,启唇说:“就不劳杨副官了,父亲和哥哥的尸首,我亲自来为他们收殓。”
杨副官对上她的目光,背脊莫名地窜上了一丝凉意。
闻家的小女儿,莫不是被吓得过了头?杨副官暗暗皱眉道。
闻娇淡淡道:“杨副官还愣着做什么?快带我过去。”
闻母早逝,闻大帅和闻少爷对家里唯一的女孩儿倍加宠爱,因而闻家人关系极好。这一点,杨副官是知道的。所以他倒也没怀疑,这副壳子底下换了个灵魂,只觉得是闻娇受到的打击太大,行事才换了个风格。
杨副官把闻娇带到了前厅去,心想待会儿小姐要是站不住晕倒了,他就把人接住送回去,顺便还能揩揩油。
闻家的小女儿可是真漂亮。
一路走到前厅,前厅里又是低低的呜咽声。
那是下人们的哭声。
前厅里,闻大帅和闻少爷的尸身正摆在那里,围着尸身的,是闻大帅的部众,一个个穿着军装的硬挺男儿,眼圈微红,呼吸声压低,厅中的气氛令人感觉到窒息。
“小姐来了。”杨副官说。
其他人忙让开了路。
他们默然地看向闻娇,目光压抑,似有千斤重。
但闻娇这时候却背脊挺得笔直,步子迈得稳稳的,只有眼圈一圈儿微红,便是连眼泪也没有流出来。
旁人看得见她眼底浸着的水光,但也看得见她眼底的冷意。
她走到了尸首旁,低头看去。
一段属于原身的记忆冲进了脑子里。
眼眶顿时感觉到了更强烈的酸楚。
闻大帅留着满脸的胡子,大把胡子都被血浸透,凝结成了块儿。
闻少爷大半的身子也被血浸透了,连他的脸也是。但依稀还能看出秀气的五官。他还尚且年轻,早年在家中时,是桀骜不驯的军阀少爷,也是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闻娇干脆便在他们之间的空地坐了下来,她淡淡道:“打盆热水来。”
“小姐?”下人疑惑地出声。
闻娇垂下眼眸,眉梢眼角的锐利之色更浓重了:“不能叫父亲和哥哥,带着一身血污下葬。”
“是。”下人忙低下头,赶紧去打水了。
闻娇这句话,似乎再度勾动了在场其他人的悲伤。
有男人喉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
等热水打来,闻娇就开始拿着帕子打湿,然后一点点擦去他们脸上、身上的血污。
这个过程压抑而漫长。
其他人大都沉浸在悲伤之中,越是看见闻娇这样的动作,便越觉得心下悲恸。
而杨副官和他那一派系的人,心下却感觉到了焦躁,甚至还隐隐感觉到了寒意。小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