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柯笙被柯蛮背到密洞，远方隐隐传来兽吼。柯蛮大有深意地看了远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帝城中。

武昌王府。

府内有莲池，临池种杏树，一男子着黑底白蟒裘，踩净色白靴，他脸庞俊秀，手捏一截杏树枝，登上临池小筑，雨纷纷衬他身影，风萧萧裘袍轻动，看似烨烨照人，久视却觉隐隐散发哀思。

此时正值暮春，北方的冬总是很长，缠着时间不放，一阵风吹来，仍是有些寒意侵肤。

杏花还未开，花苞却耀眼般的红，给雨天点缀一抹余艳，都言杏花含苞三月前，红似火，四月花开转淡粉，而后渐黄，凋落。这般荣枯，如同一人等一人。

亭上人将杏枝放于石桌上，折下几朵，放于玉杯中捣碎，他有些失神，十三年了，他每年三月都这般坐在这里，捣花，回忆，叹息连连。

多年前，兄弟二人一人白衣黑蟒，一人黑衣白蟒，历练南里各地，一路历经生死无数，一次死局被困，二人皆是重伤，有数十位强者围剿，被迫遁入凶巢，几日后便昏迷，可苍天怜悯，在如此凶地中却有一女子，无父无母，从小游走于生死之间，以地为床以天为铺，一身兽皮，露出虎牙，身上有一种独有的气质。

她谈不上善良，却也毫无邪恶，对外界之人充满好奇，索性救下二人，以从小的生存经验找来疗伤药草，二人醒后她亦是每天猎来一些小兽做食，使得二人心里洋溢无尽温暖。

不久二人伤势痊愈，这时三人关系已非常语可言，相处久了才知女子天性无邪，更不知人世情感，从不知外界之人是如何，只是年幼时偶得一壶杏花酒，尝了一口便痴迷，她只说那种感觉好熟悉，便不知晓了。

这些年的尝试，她终于学会了酿酒，却不用四月怒放的粉花，而是用三月含红的花苞，她认为花苞把香气都裹在囊中，酿出来的酒才有不同的奇香。

二人那时品了一口，果真香气入神，直言奇妙。

约摸一年过去，二人带着她走出了凶地，也正是这一年，他们突破了一个境界，到外界后，她对生人排斥无比，若有人跟她打招呼或者赞美她几句，她便会面红耳赤，躲在二人身后。

到了外界之后，她的装束也有了很大改变，一席青衣红靴将她衬托得更加迷人，也是那时，二人再忍不住对她的爱慕，爱是什么，让她疑惑，可若要问她更喜欢谁，她知道，可她不说。

终于回到帝都，当今圣上亲自迎接，第二日便把皇子回城之喜昭告整个帝国，并打算择日便封王。

封王前最后一夜。

柯三桥和柯肖云找到她，问她选择，她或许是知晓今天是必须有一个结果，终于她选择了后者，白衣黑蟒的柯肖云。那夜，三人彻夜未眠。

第二日。

柯肖云被封为肖正王，柯三桥被封为武昌王，本该大喜，可二人见面却一语未发，封王大典结束后，柯肖云带着她找到柯三桥，问到:我们的情感会变吗？

柯三桥看了看柯肖云，又看了看躲在柯肖云身后的她，一笑，“不会的。”

而后的每个三月，她总是会酿一壶杏花酒供三人品尝，有时也把花苞捣碎洒在酒中，味道变得有些涩，但柯三桥喝着却不涩。

一年后，二人诞下一子，可也是那年，发生了一些柯三桥至今也不知道的事，使二人不辞而别，只留襁褓中的孩子，那年，皇帝老了好多。柯三桥也不去猜忌了，只是十多年过去，二人仍未归来，在此期间，柯三桥也忍不住去问皇帝，可皇帝却总是之字不发。

空留得他一人年年三月独捣杏花独相思。转身已而立多年。

亭上他缓过神来，花已捣碎，倒入杯中，轻抿一口，任它苦涩荡在口中，似把苦都含在口中。

“武王。”一黑衣老者不知何时来到亭下，鞠身说道。

他没有理会这个黑衣人。又抿一口杏花酒。

“小皇子被困五十铃岭，是否救援？”老者轻声问道。

他这次终于回过头，看了老者一眼，轻轻说道:“我自有打算。”

老者听罢，身子向后慢慢退去，片刻便消失不见。

他又抿一口酒，自语到:“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回来，那年究竟是怎么了？”

杏花酒醉杏花碎，杯外人醉亦心碎，又忆那年一次，又想青衣一回。

他又抿一口酒。

远方你可安好？

愿你远方安好。

“笙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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