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亲王府的后院里,郑亲王嫡福晋富察氏倚在榻上,正由几名侍女为她捶腿松骨。虽然她已年过花甲,但因平日注重调养,看起来并不那么显老,略显丰腴的脸庞在银白色头发的映衬下,更显得白皙透亮,那微微挑起的眉毛正如她的个性一般,狠辣凶戾,锋芒毕露。
这时,郑亲王的庶福晋刚佳氏装好了一袋水烟,走上前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富察氏,待服侍她抽了几口后,又伸手接过来,轻轻举着,然后在榻前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姐姐,”刚佳氏柔声道,“刚才他们来报,说王爷自喝下了太医给熬的醒神汤药,这会儿精神很好,正跟宗人府那两位大人聊得火热呢。”
“唉,”富察氏叹了一声,“别看王爷这会精神还不错,回光返照罢了,说倒头就倒头,你心里得有个准备!”
“是。”刚佳氏低头道,“只是……”
富察氏抬头一看他的神情,心里会意,当即一摆手,把屋内的侍女都支了出去,然后放低声音说道:“人都派出去了?”
刚佳氏点了点头,轻声道:“姐姐放心,他们已经来报,人一早就派出去了,都是从健锐营挑的高手。
“嗯,”富察氏若有所思地道,“本来我是不打算对那个孩子下手的,他娘多年前已经去世了,咱们这一代的恩恩怨怨也都算过去了。只不过,现在王爷一倒头,接下来由谁来承袭王爵的事,便极为重要。现如今,王爷在府里只有四个儿子在,老三端华、老五恩华、老七惠略,老八宽略。”
刚佳氏转身把茶碗给富察氏递上,说道:“老七老八年纪都小,并且其生母都未受封,自然没有资格来选王爵。”
“是啊。”富察氏呷了口茶,缓缓说道,“老三端华是侧福晋瑚佳氏所生,老五恩华是你所生,你是庶福晋,比瑚佳氏又低了一等,要选王爵的话,恩华并不占便宜啊!不过,我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只要这次能先除掉那个孽种,承袭王爵的事就有得商量!”
“唉,”刚佳氏叹了一声,“说起那个孽种,当初真是咱们心慈手软,不然的话,也不会留下这么个祸患!”
“也不能这么说,这都是命数。”富察氏摇了摇头,回忆起当年的往事,感慨地道,“当年,侧福晋瑚佳氏的陪嫁丫头长相俊美,把王爷迷得颠三倒四的,这才生下了这个孽种,算年纪应当是排行老六。王爷本想把那贱人封为庶福晋,是我坚持不允,加上你们几个庶福晋大闹了一场,王爷这才作罢。后来,由我做主把这娘俩给逐出了王府,这才算了结了这个事端。但是,王爷掌管着宗人府,虽然明着把那孽种和他娘赶了出去,但暗地里却在宗人府的谱牒里记下那个孽种的名字!况且,这些年来,王爷一直派人暗中保护和养育那对母子,王爷若健在一日,咱们怎么能动手除掉他们呢?现在是王爷病重不治,即将仙去,为了承袭王爵的事,才不得以出此下策啊!”
“是,是。”刚佳氏附和道,“我也知道姐姐的一片苦心,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不使些手段也不行了!”
“你们家老五恩华,”富察氏继续说道,“这些年在各旗当了好几任都统,现在又担任理藩院的左侍郎,还挂着礼部侍郎的衔,也算出息了。只要咱们的计划能成,我定能让他承袭郑亲王的爵位!”
刚佳氏感动之极,起身跪下行礼:“全凭姐姐的栽培,妹妹和恩华感激不尽!”
原来,郑亲王乌尔恭阿的福晋众多,除了嫡福晋富察氏以外,还有侧福晋王佳氏和瑚佳氏,庶福晋陈佳氏、刚佳氏、禄佳氏、王佳氏和侯佳氏。虽然娶的福晋众多,但乌尔恭阿天性fēng_liú,依旧四处招蜂引蝶,年轻时在王府外金屋藏娇暂且不论,在王府内也是处处留情。
侧福晋瑚佳氏嫁入王府时,曾经带来一名族中的小妹作为陪媵,也姓瑚佳氏,闺名唤作绮桐。她进府时年纪尚小,开始时并没有引起郑亲王的注意。后来绮桐渐渐长大,越发生得面容秀美、身形婀娜,并且歌舞俱佳,跳起舞来如同天仙一般,惹得郑亲王日思夜想,昼夜难寐。
此时,王府的几位福晋为了争宠,暗斗不休。富察氏虽然出身名门,但并未生子;而侧福晋王佳氏首先生了长子肃宽,但这孩子养到三岁却因病而亡;只有侧福晋瑚佳氏生下的三子端华逐渐长大成人。王府中向来母以子贵,嫡母无后,则庶母便因子而贵,于是作为嫡母的富察氏与瑚佳氏的矛盾越来越尖锐。
瑚佳氏为了自保,便放任郑亲王去接近自己的陪媵绮桐,很快绮桐便怀了身孕,并又为郑亲王生了一个儿子。这一下,原本还算平衡的格局被打破了,瑚佳氏一门出了两个儿子,这让作为嫡母的富察氏觉得地位岌岌可危,于是便一边努力培植生了五子恩华的庶福晋刚佳氏,一边以绮桐身份低微、色诱亲王为由,发动几名庶福晋大闹王府。这个时候郑亲王刚好进入枢廷当值,怕因自己的fēng_liú之事耽误了前程,于是便不得不向富察氏等人妥协,将绮桐母子逐出王府。
但郑亲王毕竟难以割舍这段亲情,于是借他管理宗人府的职务之便,将这个绮桐的儿子也编入了谱牒,但把他的生母写为侧福晋瑚佳氏,并由宗人府相关的堂官签字确认,上报给了朝廷备案。
这件事一直作为秘密藏在郑亲王的心中,在他病重期间,曾托付贴身侍仆玉满多次向宗人府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