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身上的宫装虽然华丽,却一片零乱,似乎是匆忙披上,来不及整理,衣下还
露出一角染着血迹的白纱……
「赵昭仪好大的胆子,竟然畏罪自尽!」
一个森然可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惊雷,将赵飞燕震得手脚冰凉。
自己倚为靠山的丈夫暴毙而亡,而罪魁祸首则是自己唯一的「妹妹」——转
眼间,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将背负无法承受的罪名。
张恽顿足道:「死有余辜!」
吕冀盯着赵飞燕,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然後一摆手,「拉去偏殿!验尸
之後再做处置!」
赵飞燕想要开口,却被罂奴紧紧扯住衣袖,只能茫然目视着「妹妹」的尸体
被内侍抬走,消失在殿外的夜色下。那一瞬间,绝望中的赵飞燕心里涌出的居然
是一丝庆幸,庆幸那个人带走了自己真正的亲妹妹,使她永远不必目睹,更不必
经历这一幕。
「呼魂的事嘛……」吕冀目光在人群间逡巡。
金蜜镝往前迈了一步。
吕冀再不情愿,也只好说道:「……就由金车骑和……」
「臣愿为天子呼魂。」江充拱手说道。
吕冀应许道:「和江使者一同为天子呼魂。」
内侍找来天子的衣物,金蜜镝手持外衣,江充紧跟其後,一同踏上木梯。程
宗扬早就想走,却没想到吕冀离开之後,那道暗门又被人顶住,想走也走不了。
此时只能再一次缩起身子,竭力藏好。
步履声从楼梯上传来,一名内侍领着金蜜镝和江充走到殿顶的小门处,往外
一推,没能推开,连忙说道:「这道门久未使用,昭仪让人封住了,小的这就叫
人打开。」
金蜜镝转身就走,一边吩咐道:「拿梯子去!」
内侍假模作样地叫了几声,让人在殿外架起长梯。内侍们又是一阵忙乱,不
多时搬来长梯,一直搭到殿顶。两名臣子攀梯而上,一直爬到殿顶。
金蜜镝拿着天子的衣物,手持衣领,江充拿着衣腰,张开衣物,两人面向北
方,一边在殿顶奔走,一边为天子呼魂。
金蜜镝拉长声音高声呼喊道:「天子复矣……」
江充道:「陛下归来……」
「天子复矣……」
「圣上归来吧……」
两人声音一高一低,金蜜镝雄浑的声音中充满悲怆和哀痛,在夜色间远远传
开。宫禁中璀璨的灯火迅速熄灭,陷入黑暗之中,紧接着悲声四起。
金蜜镝与江充在殿上呼魂,下面也没有闲着。到底是众怒难犯,吕冀被金蜜
镝一喝,气焰顿熄,此时与众臣一道换了麻冠麻衣,按照天子的礼仪整治丧事。
内侍们将御榻搬到寝宫南侧的窗下,撤去染血的被褥,整理天子的遗体。他
们小心撬开天子的牙关,将珍珠与碎玉混和,放入天子口中,作为饭含,使亡魂
不会饥馁,再拿玉片盖住双眼,用玉瑱塞住七窍。刘骜四肢已然僵硬,众人费尽
力气,才将他手脚扳直,固定住,用锦衾盖上。接着在御榻东侧设上酒食,供天
子的鬼魂食
用。
几名内侍在寝宫西侧设灶,将香草投入鬯酒烧热,为天子沐浴洁身、栉髮,
修饰遗容。
等金蜜镝与江充拿着衣物下来,霍子孟与张汤接过衣物,给天子穿上。随後
天子修饰过的遗体被移到寝宫中央,内侍在周围张设帷帐,众人退到在帷帐外跪
拜,将生者与死者隔开,以示生死殊途。
自皇后赵飞燕以下,所有的妃嫔都已经赶来。对于这些深宫中的女子而言,
天子是她们唯一的倚仗,听闻天子驾崩,就如同天塌下来一般,哭作一团。
天子身边的近侍都被抓了起来,张恽俨然以内宫总管自居,吩咐她们除去饰
品,解下华丽的宫装,换上素服,外面穿上未缝边的粗制麻衣,以粗麻为带,菅
草为鞋。然後解开髮髻,用一条寸许宽的麻布条从额前交叉绕过,将长髮束为丧
髻,拿一根细竹作笄,挽住长髮,再用粗布包住头髮,洗去脂粉,为天子持丧。
殿前设幕三重,中间摆放着天子的灵牌,作为灵堂。周围点燃灯烛,用来指
引亡灵接受供祭。西阶用长竹挑起一条长达丈二的白帛,上书:刘骜之柩。殿外
设庐,供守灵的妃嫔休息,庐中只有苫草,以示丧痛。
灵堂陈设完毕,诸妃、群臣、宫中的内侍、宫女按照亲疏远近、身份高低,
依次设位,痛哭祭奠。
吕冀放下架子,与霍子孟等人商议後,以大司马的名义下令加强宫禁以及京
城的戒备,同时整个汉国以内罢市七日,以防奸人作乱。
但在告丧时,众人又起争议,天子无後,霍子孟建议以皇后为丧主,吕冀坚
持以为不可,既然没有嗣子,丧主一栏只能空缺,要不然眼下就为天子立嗣,作
为丧主。
最後霍子孟妥协,以丧主空缺的方式,向诸侯、群臣报丧。
四更时分,正是夜色最深的时候,群臣陆续接到告丧,急忙赶赴宫中,其中
就包括司隶校尉董宣。作为仅存的天子近臣,惊闻天子暴毙,董宣惊骇不已,他
立即召集手下隶徒,吩咐几句,然後疾赴宫中。
皇后跪在帐前,泪光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