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瑶光闻言松了口气,即刻召回那婢女将书赶紧放回华锦媗屋中,装作一切没有发生过。
但尚未入夜,华锦媗便又指使赫连雪将她房内的火炉搬到庭院里,然后提着食盒坐一旁,一边挑选番薯个头,一边将书一本一本拿出来丢进火。
赫连雪静立在旁,眉头紧皱:“这差不多算是唐迦若最后一件遗物了,你就真的烧得下手?”
“为何舍不得?”华锦媗笑着反问道。
赫连雪无言,但是过了会儿,突然间看见她随手丢入的某一本手札,在火焰灼烧中竟浮出几个手印,片刻后才化作灰烬。这是什么?!他不动声色,凝目观察她继续丢书进火炉,然后断续发现几本浮现女人手印,有些指印纤细均匀,有些略粗似有薄茧,还有些是圆润肥短……约莫三人!
暗处有唐瑶光派人监督查看,亦有萧玉卿暗藏角落,只是他们距离远,视线只能看清那一本本被华锦媗丢入火炉中的秘史和手札。
——的确,这数本手札描绘了唐迦若的十几年岁月,就连唐宜光都数次恳求:“华姑娘,难道不能留几本让我和九哥做纪念吗?我不想看见十一妹的痕迹就此被抹净!”
“为什么就不能抹净?”华锦媗摇头,“人死如灯灭,唐迦若既已死。”她特意翻出这些手札纯粹是露脸作个挑唆,事成就该销毁,以免途生事端,否则牵绊太多,感情误事,对谁都不好。
是故,她才能烧得如此若无其事,一派与其无关的淡然,甚至算着李圣香差不多要过来“报到”,就往火炉里丢了三个大红薯。然后三人围着炉火,一边剥薯皮,一边聊闲事。哪管远处的萧玉卿第一次感受到心上有着无比的沉重!
翌日,唐宫忽然盛传华锦媗与萧玉卿举止过于暧昧的传言,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瞬间穿得人人皆知。
华锦媗只要走出房门就被宫婢侍卫等人侧目而视,然后更有三步一小家碧玉、五步一大家闺秀跳出来,明讽暗喻地说她前些时日不知廉耻的魅惑各家俊公子,现在还不知天高地厚,明知萧玉卿和长公主过些时日便要完婚,居然还想横插一腿当“三儿”?
冤枉呀!
华锦媗愕然,但越来越多女人加入这股“怨妇讨伐”中,她难敌“千万只鸭子”,只好掉头躲回房中,直到赫连雪出现正将前脚踏入门时,她如临救星,泫然欲泣:“冤枉呀……”
“看来不是你故意散播的消息。”赫连雪沉吟道,后脚都没动,就直接退回左脚转身离去。
“既然来了,你干嘛掉头走人呀?”
“怕你的绯闻缠身!”赫连雪头也不回,甚是薄情。
华锦媗咬着帕子呆在房中,那副长吁短叹的哀怨模样,进进出出的宫婢都看得明明白白。有一两个岁数相反的宫婢因这些时日与华锦媗甚是亲近,便忍不住问了句,哪知华锦媗就是在等人来打开话匣,连忙拽着这两个宫婢哀怨辩驳,足足花费半个时辰才说服满屋的宫婢相信她怎么可能放着世子正妃不做,改去当那种该被唾弃、指着颈椎骨辱骂的小三呢?
宫婢们见她真无意插足萧太子和长公主的婚姻,自然一切好办,顿时好言相劝华锦媗日后要多些心眼,人言可畏。
华锦媗连连点头,表示受教。
宫婢们顿时非常满意,瞬间将她身份“扶正”,然后准备忙完手头事,就去外面帮忙澄清流言时——唐瑶光突然派人来传华锦媗去见。于是在满屋婢女簇拥着,华锦媗于双耳“身子不怕影子斜”“长公主素来大方体恤”的唠叨中,沿途受尽注目礼,过长廊穿庭院,最终未跨门槛就遥遥拜见唐瑶光。
唐瑶光料想不到召见华锦媗,竟尾随着一票宫婢,顿时皱眉呵斥所有人下去。这声音冷冽带着不悦,顿时让宫婢们吓得速速后退,然后门一关,就剩华锦媗与唐瑶光独自面对。
华锦媗规规矩矩地福身拜道:“参见长公主。”
唐瑶光“嗯”了一声,并不叫“起来”,只是拨弄着手中的青瓷茶盖,过了一会儿才道:“华小姐不知在我唐宫住的可还习惯?”
“犹如家中,非常习惯。”华锦媗自个儿站直身回道,然后绞着帕子,转身挑了屋内一张凳子入座。
唐瑶光皱眉,她是想给先来一个下马威,却没料到华锦媗好似未将她放在眼里?于是将茶重重搁在茶几桌上,眼峰凌厉地扫向华锦媗:“看来华小姐年幼丧母,无父教养,故而不懂何为尊卑礼仪了!”
“这里就你我二人,莫怪——”华锦媗暗中感应四周并无生人气息,故而勾唇一笑:“长公主就迫不及待要骂本姑娘没教养?不过您骂就骂吧,反正也无其他人听见,于本姑娘来说无痛无痒。”
华锦媗进唐宫后都用单纯乖巧来示人,现在突然说出如同带毒刀子一般的话,唐瑶光的目光,顿时越发冷冽。“看来这才是华姑娘的真面目呀?话不多说,本公主看在东圣国面子上,给华小姐几句好心提示——”
“你心肝都黑的,哪里好过了?”华锦媗突然截话道。
唐瑶光没料到自己竟频频被人顶撞跟侮辱,顿时拍桌怒道:“华锦媗!你可知何为‘名节’跟‘礼义廉耻’?”
华锦媗晃着脑袋,气死人不偿命地吐舌笑道:“原本不知道,但看你这副泼妇骂街要下堂的模样,现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