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仿佛两道垂直照下的光，笔直地坠落着，坠落着，坠落着……

可在距离海面没有多远的时候，二人坠落的方向突然偏移，在向下坠落的同时竟然绕着彼此旋转起来，而且二人坠落的速度缓慢下降，终于在即将触碰到黑色海面之前完全悬停在了空中。随后，二人旋转着反向加速，向上飞去，而且在向上的过程中，二人的身体慢慢变小，最终变为了枣子般大小，越过寻炎舰的栏杆，直奔高空。在两颗“枣子”运行轨迹的上方，一口打开的麻布袋子凌空悬浮，打开的袋口阴阴暗暗，仿佛一个凝固在空中的潮汐漩涡，强大的吞吸之力在下方鼓荡出强劲的罡风。枣子大小的二人随风回旋，最终被吸进了袋子之中。

麻布袋子将二人吸进之后迅速瘪了下去，袋身自动拧转数圈，封住袋口，随后便朝着一个方向缓缓地飞了过去。在那个方向处，银姑正一手扶着冰壁，一手高高扬起，隔空虚托着正在飞来的麻布袋子。她此时正扶着冰壁缓慢地向麻布袋子走去，只是她的身体阵阵发抖，行动颤颤巍巍，艰难异常，而且脸色上一片煞白，毫无血色。在她身后不远的冰壁之上，一个和她体态差不多大的人形窟窿十分醒目，窟窿的边缘还在飘洒着点点流光，不知是冰屑还是真正的星光。

一人一物，缓慢地彼此靠近。但就在这时，正在凌空飞来的麻布袋子似乎突然失去牵引之力，直接从空中坠落，掉在了甲板之上。与此同时，银姑脸现难受之色，扶着冰壁的手突然一滑，失去支撑的整个人顿时跪倒在了地上。不过银姑没有放弃，她强忍着身体上的痛苦，以双膝代双脚，仍然向着麻布袋子一步一步地缓缓挪去。

麻布袋子之中。

古无非狼狈地坐在“地上”，单手支地，粗重地喘息着。他环视了一圈这个陌生的世界，虽然入眼之处到处都是昏黑阴暗，但直觉还是告诉他这里的空间十分宽广，而且在目光透之不进的远处黑暗之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那里静静地矗立着。他动了动支撑在“地上”的手指，一种粗麻但却柔软的质感从指间缓缓传来。

“这是哪里？”古无非轻声说着。

“乾坤袋……”坐在古无非对面的姬月娥同样在喘息着，很显然还没有从死亡的阴影中完全脱离出来。但不管是得救的喜悦，还是劫后余生的后怕，至少在她的声音里完全感觉不到，此时她的声音仿佛一根拧紧的发条，生硬而机械，“这里是乾坤袋的内部空间。”

“哈哈，得救啦，得救啦……”古无非收起支地的手，软软地躺在了地上，惬意且满足，“自从被女娲传人重伤以来，这还是第二次有这种感觉呢，活着真好啊，哈哈哈哈……”

“为什么？”机械的声音再度响起。

“额……”古无非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直起了身体，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活着能享美食，饮美酒，时常还可以赏赏美人，还有……嗨，总之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谁问你这些了。”还是机械的声音，而且在机械的回答时，姬月娥站起了身体，来到古无非的面前。

“谁问你这些了！”机械的声音突然完全改变，姬月娥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古无非的衣领，尖声咆哮着，“我是问你，你为什么要跟过来，为什么？”姬月娥的一双美目仿佛两只燃烧着烈焰的火炬，在昏黑的空间中闪闪发光。而在那愤怒的火焰之中，颗颗晶莹的泪珠悄悄泛起，水与火，愤怒与悲伤，仿佛因果一般，不断的交织。

“嘶……”古无非咧着嘴强忍着断臂处的疼痛。他的右臂已经不再流血，但与正常情况下的血肉模糊不同，他的右臂断截面上漆漆黑黑，上面的黑色物质不停翻涌，仿佛一只只破土而出的黑色蚯蚓。姬月娥的这一番摇晃牵动了古无非右臂上的伤口，黑色的物质缓缓移开，从其中流露出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溅落在地上。

“你，你的右臂……”姬月娥似乎此时才想起古无非已经断臂的事实。古无非九炎神通尽失，不可能再度恢复完整的右臂，而且古无非自愿牺牲右臂并不是为了救她，而是愿意和她同生共死。在这一瞬间，姬月娥的愤怒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腹的悲伤与自责。她抓着古无非的衣领，将额头抵在古无非的胸膛上，歇斯底里地呜咽着，“为什么，为什么啊……”

古无非试探着伸出左手轻轻地抚着姬月娥的背，柔声安慰着：“不就是一条右臂吗，没关系的，就算只有一条手臂，我也还是那个名震九州的九炎修罗。”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淡然一笑，接着道：“再说了……”

“可是，可是……”姬月娥打断了古无非的话。她猛地抬起头，可是在看到古无非温暖的笑时，刚刚想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只能继续呜呜地哭着。

古无非一阵头大，不知如何安慰姬月娥。但就在这时，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某个办法。于是他微微偏过头去，板着脸斜视着姬月娥，“我知道了，我丢了一条胳膊，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怎么会！”姬月娥立马止住哭声，不住地摇头，“你就算四肢尽失，我也不会嫌弃你半分的。可是你以后……”

“以后嘛，唉！”古无非叹了口气，故意做出悲观的姿态，“就只有麻烦你来照顾我一辈子了。”

“呜呜，呜呜……”姬月娥心中一阵难受，又哭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