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馆的时候,林暮冬正在纠正一个队员的持枪姿势。
他今天难得的没穿那件黑色的长袖运动服,换了件一看就是同款的半袖,肩背轩拔如常,漆黑的眼眸半垂着,声音清冷,一丝不苟地纠正着叶枝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的角度。
大概是那个队员的领悟力实在有限,林暮冬抬手攥住他的手腕,身体微侧,带着他重新瞄准。
带着护腕的右手暂时看不出伤势的影响,只是格外冷白清瘦,几乎能看得到淡青色的血管,手指颀长有力,骨节分明。
他只是松松捉着那个队员的手腕,却还是仿佛只要稍一使力,就能把对方的手腕轻易折断。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被他纠正的队员虽然战战兢兢听得仔细,却依然不得要领,在林暮冬的口令下开了一枪,反而比之前更偏得离谱了不少。
“马上比赛,再改来不及了——他都错习惯了,就让他错着打吧。”
刘娴上去解围,低声劝他:“等回来再纠正,现在越教他越不会……”
林暮冬松开手,没说话,重新把右手插|进裤子口袋,转身回了教练席。
叶枝隐隐觉得,没有了外套的遮掩,林暮冬的身形似乎显得更劲韧锋利了一点。
比赛在即,队员们都在抓紧最后一点儿时间找着手感,连有外人来了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叶枝抱着手里已经装订好的统计表,一个人一个人重新复核着,目光悄悄转向林暮冬。
柴教练说,他比谁都更想拿枪。
除了那张照片和那个噩梦,叶枝还没见过林暮冬真正拿枪的样子。
刘娴很快发现了她的身影,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嘱咐叶枝想看哪个看哪个,就又匆匆忙忙地去挨个强调要领、纠正动作。
叶枝几乎也被这样紧张的备战气氛影响,小心地深吸了口气,慢慢慢慢呼出来。
刘娴正和那个被林暮冬纠正过动作的队员低声说话,反复给他找着感觉。
林暮冬纠正的没错,世锦赛要带着比赛用枪去异国他乡,一路颠簸不可能不影响准星,重新校准之后,动作上的细微错误,就可能在靶上明显的体现出来。
赛场上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次失误就可能让前面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更不要说这种明显的问题。
林暮冬稳拿冠军的时候,男子手|枪队从来没必要过多操心。总归金牌是已经预定好的,剩下欧美那几个国家打破头的抢银牌,剩下的成绩怎么样,其实没有多少人还会关注。
可这一次林暮冬不能参赛,短板就分明地暴露了出来。
刘娴面上还能稳得住劝林暮冬,其实也已经愁得直上火,好几天都睡不着了。
叶枝悄悄看了一会儿林暮冬,把那一摞用来打掩护的表格翻过去,在最后一页上写了几行数字。
……
叶枝的笔尖顿了顿,瞄着抱着手臂阖眼假寐的林暮冬,有点儿发愁。
在实验室看了成千上万的模型和真人,身高、三围、体脂这些简单的数据,哪怕隔着衣服,让她看几眼也能估算得八|九不离十。
可林暮冬的胸围,她到现在都还没能记下来。
起初是因为不敢仔细看,现在好不容易因为一起违过纪觉得对方没那么吓人了,林暮冬这个姿势又明显不适合估算数值。
叶枝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不麻烦刘娴,鼓起勇气上去让林暮冬站起来转个圈。
她的脑补速度比刘娴慢,仔仔细细地在脑海里铺开了自己的目标画面,然后打了个哆嗦,清醒了。
叶枝眨了眨眼睛,正准备找个角落一直蹲守到林暮冬站起身为止,被她观察的人却忽然察觉了什么似的,眼睫微微一错,缓慢地掀起来。
叶枝吓了一跳,想要挪开视线,还没来得及,就一不小心滑进了不带温度的深潭里。
林暮冬看着他。
漆黑的眼睛无波无澜,并没因为刚刚的闭目养神沾上任何一点儿的困倦,依然清醒锋锐,像是把手术刀,在无影灯下射出冷淡又漠然的光。
谁见了都会本能地退避三舍。
可叶枝的反应天然要比别人慢一点儿。
她脑海里没来得及抹去的,还是在没开灯的休息室里,清淡月色下,林暮冬跟她说人已经走了的时候,那双没什么锋锐也并不太过冷漠,反倒隐隐透出点儿沉静疲惫的眼睛。
叶枝迎着他的视线,慢腾腾地一点点擦去上一次的记忆,重新把林暮冬三个字一笔一划地写在最害怕的那个空格上。
才写下两笔,她的耳边忽然想起一声枪响,刘娴的惊呼声紧随着响了起来。
叶枝下意识抬头。
不及反应,她的肩膀已经被牢牢扣住,一拉一转,踉跄着跌进陌生的宽展胸肩。
一发气|枪专用子弹擦着她的胳膊,钉在了她身后的墙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 林教练:不准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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