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两个发懵的表妹娓娓道来。
“前朝中后期国力衰退,外海番邦以坚船利炮犯海境,内忧外患,大厦将倾。有位很年轻的铸冶署司空在这里展示了他主持铸造的精锐舰载火炮,”徐静书向悬崖边沿指了指,“载了火炮的战舰就在下头的涟沧江上,而延和帝与三公九卿、朝中重臣,以及各地世家掌权人,就在这里,与那名司空大人一道,亲眼见证了那舰载火炮的威力。这件事,史书上称作‘涟沧江试炮’。”
彼时的前朝正在“改革派”与“守旧派”的拉锯中长期内耗,以年轻女帝及左相为首的改革阵营,在与各地世家结成的守旧势力处于下风。而“涟沧江试炮”之后,守旧势力震慑于铸冶署各类精锐新式火炮的骇人威力,终于明哲保身地为改革让步。
“那位女帝是幼年登基,被世家联手压制多年几成傀儡;涟沧江试炮是她完成消解世家实权的第一步,之后世家忌惮司空大人手中那些威力深不可测的重型火器,噤若寒蝉许多年,这让改革阵营最终实现了挽狂澜与既倒。而司空大人督造的各式火炮,不但解了海境之危,也使陆上邻国不敢轻易犯境,为中原争取了两百年的太平。”
只是世道轮回总逃不过“此消彼长”,当那代锐意革新的人物逐渐凋零后,蛰伏几代人的保守势力重又抬头,曾经那群年轻人拼劲一生所开创的中兴盛世终究还是伤感落幕。
但不管怎么说,那位推动中兴改革的年轻司空就此在青史上划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见证他那不世之功的“司空台”,也成了后世年轻人们追寻他风采的神圣之地。
这段快要被人遗忘的史实让赵荞与赵蕊听得心怀激荡,也理解了赵渭陡然而起的唏嘘落寞状。
前头的赵渭忽地直起身,回头道:“涟沧江试炮时,那位司空大人不过才十九岁。”
徐静书先是诧异地看向他,继而有些明白了他的抱负。
“你还有四年。”徐静书轻眨笑眼,捏着拳头冲他轻轻挥了挥。
而她自己,还有三年。
赵渭重重点点头,终于笑了:“嗯。”
曾改变举国命运的地方如今竟荒芜至此,而数百年前那次风云激荡的锐意改革,最终也还是被辜负了。
好在总有后来者。这世间永不或缺的,便是前赴后继的璀璨少年心。
去成长,用尽全力去摒弃自己稚嫩的无知、斧正自己的错漏与不足,成为更好的自己,去做我们这一代人改做的事。
朝代或许会更迭,但山河永远壮丽,少年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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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司空台”下来,回到信王府别业近前已是申时。
说来也怪,之前在京中四年徐静书都没见过李同熙,近来却像是走到哪里都能遇到。
此时李同熙正在山间道旁与赵澈说话。
两人面向而立,各自的下属与随护都退在一旁。
想是余光瞥见了山道上下来的四人,李同熙立刻扭头看过来。
赵澈在人前惯例还是装盲的,便不动如山。
“咦,大哥几时来的?”赵荞很是开怀,远远冲赵澈使劲挥手。
“二姐,你挥手大哥又瞧不见!”赵蕊更是藏不住雀跃,蹦蹦跳着大喊,“大——哥——!”
实在是近来赵澈忙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虽每天夜里还是回府,但弟弟妹妹们都有日子没见他正脸,这一见活像是久别经年后的重逢。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牵着手,急吼吼迈开步子朝赵澈跑去。
不疾不徐跟在她俩后头的赵渭莫名冲徐静书挑了挑眉,含义不明。
徐静书脸上无端端一红,略落后几步避开了赵渭的目光。
眼神却不受控地偷偷瞟下去,轻易地越过了李同熙,定定落在赵澈身上。
其实身着皇城司武官袍的李同熙身姿端肃挺拔,自带一种英朗凛然,加之也生得张醒目俊面,站在谁跟前都不至于轻易被遮掩了光彩。
偏此刻他对面站的人是赵澈。
其实赵澈身手不弱,但他向来不是张扬的性子,多以温柔和煦的面貌示人,便常给外人一种“文弱”的错觉。
徐静书蓦地想起中午出涟沧寺时赵渭说的那番话。其实不独情情爱爱的事,在许多事上,温柔内敛的男儿其实都很易吃亏。
因为不张扬,轻易也不出错,便温温润润没有伤人棱角,反倒时常让人觉得平淡沉闷,甚至常觉得他不够光彩夺目。
可他分明化寒冰于无形,无声拂开所有绝望阴霾,细致而沉默地呵护着她心上隐秘但深重的伤痕;也在不知不觉间,将原本有极大可能的走向纷争阋墙的弟弟妹妹们拧到一处;还能不动声色将原本谁也控制不住的信王殿下无声钳制进某个不至于牵连全家人的范围内;更能做到在储君大位落定之初,就让储君班底里最核心的那个位置虚悬着静候他的入主。
他这样的人,需得细细体察才能觉出他的好。但凡心思稍不细腻之人,都会将他视若平常,难怪赵渭会怕他吃亏“输”给李同熙。
此时的赵澈一袭茶白春袍立于山间道旁,头顶是碧空湛蓝,两旁是林木葱茏。极目全是春日晴天理灼烁蒙茸的鲜亮色泽,他身上的茶白色烟罗绡便使他成了天地间最夺人眼目的存在。
清贵出尘,矜持,凛冽。如霁月光风,敢与盛春骄阳辉映。
虽温柔,却强大。
徐静书淡淡垂眸,抿唇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