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总算是醒啦。”

殷乞刚睁开眼，就听见一个声音，他有点吃力地侧过脸看去，慢慢地叫了声：“席炊。”

席炊在他身边坐着，伸手搭在他手腕上，过了一会才放开，道：“好了，你没啥事，很快就能起来了。”殷乞动了动僵硬的胳膊，撑着床板坐起，看了看席炊，有点犹豫着问道：“殷……我父亲他……”

席炊沉默了一瞬，怜悯地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节哀。”

殷乞面色一下白了，他有点绝望地捂住脸，发出低低的呜咽，像一只失母的幼犬。“父亲……”

席炊心下愧疚，毕竟若非为了救各位武林名宿强行夺取锁龙珠，殷父也不至于自杀，于是便叹了口气，默默地拍着他的后背。

过了一会，殷乞情绪似是平复下来，他放下手掌，声音显得阴冷憎恶：“我迟早会把魔教弄垮，无论如何！”

席炊迟疑着没有接话，过了一会才道：“殷乞，魔教很强。”

魔教之强，并非是实力何等高绝，天下无敌，而是各大门派中都有它的探子，正道一举一动它都能肆意干预，这些魔教打入的钉子，一日不拔出，威胁便胜过一日。

可这显然是不容易的事情，谁知道哪个是叛徒？若是误杀了好人，岂不是反倒趁了魔教的意？更何况身居高位的魔教探子恐怕也不少，一旦下决心去动，一定是一番动荡。

殷乞固执地道：“总有办法。”席炊看他这么坚决，便没有劝下去，只是道：“你不要冲动。你父亲肯定也不希望你为此送命。”

说罢他便离开了，殷乞坐在床板上呆了一会，小声地叫道：“父亲……”自然是没有回应的。然后殷乞就毫无征兆地红了眼圈，没有出声，只是很轻地说道：“是我害死了父亲。”语气好像只是淡淡的陈述，自言自语。“是我……害死了父亲……都是我——”他哽咽着重复了一遍，痛苦而愧疚。

席炊听见动静，又推门进来，看他的模样，心里也知道是为什么，道：“不是你的错，阿乞。你是为了武林，你父亲……也是没有办法。”

“为了武林正道？”殷乞看了他一眼，痛苦地敲了一下床板，“我也希望是这样啊！”

席炊惊问道：“什么？”

殷乞一下反应过来，自觉漏嘴，便转开话题道：“即便如此，父亲也不会原谅我。”

席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问，只是想方设法地安慰道：“会的，你若是把殷家庄复兴，殷家主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殷乞怔了一怔，回忆起父亲死前曾说过的话，好似一下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希冀地望过去，急切地问道：“如果我能让殷家庄重新成为大家族，父亲就会原谅我是吗？”席炊犹豫了一会，才道：“会。”

殷乞黯淡的棕色眼睛好像一瞬间就恢复了光亮，他道：“我会复兴殷家。”

席炊看殷乞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总算松了一口气，急匆匆地就要出门，临出门前突然想起一事，回过头来道：“如今你是殷家家主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可给我快点起来！”

殷乞能听出话里话外的关心，笑了一下，道：“用不了很久。”

确实没有很久，或许其实在席炊开导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过来，抗住了父亲离世这雪上加霜的打击，隔日一出门，就去挨家拜访了还驻留在这里的几大门派的人，收获了他们的歉意和不少的金钱财宝——这才是殷乞如今最需要的——召集起剩下二十余个逃过一劫的年轻子弟，叫他们回秦城去，用一些钱雇人把殷家庄旧址清理干净，把那些战死的殷家人的尸骨收殓了在那里直接入葬。

“该有的步骤一步也不能少，即使如此会让耗费的银钱翻上一番，”殷乞反复强调，“这是为了殷家而战死的人。”

“那老家主呢？”有人发问。

殷乞沉默了一会，道：“和殷夫人埋在一起吧，是殷川的生母，那位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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