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话,陆邢文跟俞云说过好多遍,但是俞云听不进去。
陆邢文只谈过两次恋爱。
说出去或许没人相信,但他三十一年里,只谈过两次恋爱。
第一次是十八岁的时候,对方在高三的时候表白,追随他的脚步,报了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几乎每天都要跨越半个城市,坐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来见他一面,给他写了无数封情书,可以说是很喜欢他了。
恋爱谈了半年,对方提的分手,说他个性乖戾,控制欲强到不正常的地步,说他在那方面的癖好自己接受不了,劝他去看心理医生。
陆邢文很失望,两人就此分手。
分手后陆邢文事业开始走向巅峰,整个人爆红,剧本邀约接踵而来,数不清的代言、广告飞奔而至,几乎每一天他都沉浸在工作中,无心恋爱。
一直到他拿了影帝的奖杯,开始有选择地挑选高质量、合心意的剧本,工作节奏慢了下来,却发现谈不了合适的恋爱了。
对他有好感的人,总是望而却步,不敢追求他,或者是一遭到拒绝,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俞云出现,锲而不舍追求了他一年。
俞云不讨厌,陆邢文决定试试。
结果试出了这么一个惨烈的结果。
说是试试,可陆邢文对待感情是相当认真的。他不想像父母一样,拥有一段短暂又可悲的婚姻,彼此厌弃。
他希望的是,安全、牢靠、永久的婚姻。
陆邢文从没思考过他的特殊癖好为何而来,或许可能还是出于控制欲,他总希望自己能牢牢地把这段关系掌控在手里。
他从不追求别人,也从未主动喜欢过别人,总是等别人追求他,爱上他。
他喜欢处于感情关系的上方。
俞云或许一开始是喜欢他的,可俞云的喜欢掺杂了太多利益。他对陆邢文的服从,完全出于对陆邢文手里资源的渴望。
他想当男主角,想拍电影,想进名导的剧组,想拿视帝奖杯。
但他不想做好准备等机会到来,他想等机会到他手里了,再开始做准备。
陆邢文跟他总是无法沟通,陆邢文觉得他急功近利,俞云觉得陆邢文自私。
再一次,分手了。
可惜的是像他这么期望安全、牢靠、永久婚姻的人,谈恋爱总是不顺利,对方总是不相信他的真心。而最后,他还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婚姻,来挽回个人形象,挽回公司利益。
这似乎是一种活生生的讽刺,充满荒诞气息。
“这么读可以吗?”费可读完了一段台词,见陆邢文没反应,开口问道。
陆邢文回过神来,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注意听,你再读一遍吧。”
费可:“……”
陆邢文看着手机里那张炫目的脸蛋,问:“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费可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为陆邢文的天马行空感到为难,但仍摇摇头,说:“不知道。”
陆邢文:“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费可实在听不懂陆邢文的话,但他礼貌地表现出有在听,实际在看剧本。
“我们是交易关系,彼此出卖婚姻,换取各自所需。我为了名誉,你为了金钱,我很难堪,你也难堪。而此时此刻,我们却在谈剧本,对台词,好像朋友一样!仿佛这令人难堪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费可翻过一页手里的剧本,轻轻说:“我只是想,把手里的工作尽量做好。”
“我喜欢这种想法。”陆邢文说,“‘把事情做好’——我很喜欢这种想法。”
费可静了静,好一会才说:“不,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追求什么。所以只能想,把目前的工作先做好。”
陆邢文:“追求?你现在的身份是艺人,你追求的当然是越来越红,拍更好的作品。”
费可终于放下手里的剧本,看着对面的陆邢文,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的所思所想。
“我是被逼无奈,为了钱,来当艺人。不是为了追求艺术,也不是为了追求名气。现在钱已经够了,我失去了暂时的目标,不知道做什么了。”
陆邢文不知道费可竟然是这么想的,他这么认真地上表演课,提升演技,练台词,结果他却说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
陆邢文建议:“或许你可以重回校园,继续学业。”
费可摇头:“我选择读数学,只是因为擅长,也只是因为当年东明的专业里,数学系是我所能做的最好的选择而已。”
费可把自己从未对家人说过的话都说了出来。
“以前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完成学业后,能够有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有可靠的收入,改善家庭经济状况。这一份工作是不是跟数学有关,对我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当艺人,也可以。”
最后费可笑了笑,有些无奈:“我不像你,有一件热爱的事物,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从不犹豫疑惑。我只能想,把目前的工作,尽量做好。”
就在那一瞬间,一种突如其来的怜爱情绪击中了陆邢文。
他一听就知道了,这是一个没有自我、不敢有自我的孩子。或许从小开始,他就一直承担着家庭所带来的负担,不敢提出要求,不敢去想自己喜欢什么,只能在不为难家里的情况下,给自己做选择。
对这样的孩子来说,有一份可靠的经济收入,比什么都重要,都更有安全感。
“乖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陆邢文低声劝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