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的恐龙,食肉的、食素的,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每一只都被标上了编号,关押在几乎只有它们身体大小的笼子里。笼子低悬空,上下方各连着一根透明管,它们的食物和排泄物也许就从这透明管之内被投入、吸走。大部分恐龙身上都带着伤,有些似乎经历了一些奇怪的实验,被控制在连转身都做不到的狭小空间里,朝着他的方向发出了悲戚的哀嚎,汇成一首远超警报声的壮烈的悲歌。
有一头剑龙宝宝就被关押在伊莱的脚边,它无法像诺亚那样有流泪的机制,黯淡的瞳孔哀求地望着伊莱,伤得露出了骨头的尾巴试图去卷他的脚,却只能无力地延伸到他的鞋前。伊莱捂住了自己的嘴,极力地克制住这股无法忍受的反胃感,拖着研究员找到了回收室的控制面板,迅速地调出了整个回收室的控制系统。
回收室被划分为五个区,还有一个灰色的f区,似乎在回收室的最深处,作为单独的隔间。伊莱已经没法再去多想,点了每一个区的“open”键,系统自动弹出了二层身份验证。
“请输入生物密码”
伊莱用了研究员的生物密码,却显示“无权限”,他看了一眼已经蔓延进了室内的浓烟,又输入了迈克的生物密码。
“验证通过。警告:是否确认打开全部舱门?”
伊莱手发抖,在“yes”上方停留了下来。
夺命的烟雾已经开始弥漫,温度也越来越高。
如果他不离开了,这些恐龙全都会死。但如果他按下了这个按钮……
伊莱的左手握成了拳头,脑海中被诺亚浑身是血的模样占据。他的理智还在犹豫,潜意识却已经代替大脑做出了这个决定——他按在了“yes”上面。
回收室发出了成千上万道门同时被打开的震颤声,和恐龙们激动地嚎叫声。伊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被超过人类承受极限的巨响震得发抖。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人间地狱,背起研究员,又重新退到了诺亚所在的地方,开始朝着原定的路线跑动。
从实验室到b12门,是整个安全通道中最长、最复杂的一条路线,伊莱尽量不让自己去听那些让地面颤动的声音,埋头狂奔到安全通道的出口——整个军区都陷入了混乱,唯独b12门一个人都没有,不仅看不到站岗的士兵,路灯也没有亮,甚至连防御系统都没有启动。总共三十几道门的军区,唯独这一扇被人遗忘了。
伊莱脸上不由得带上了冷笑,拖着身后沉重的铁笼,趁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军区,上了中将给研究员安排的卡车。
凌晨五点半,刚好是太阳开始懒洋洋地往上爬的时候,天边出现了一条红彤彤的彩带子,遥遥地映着西维利亚军区的熊熊大火。伊莱直接把油门踩到底,没有再回头,迅速地把车开往市区,却没有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离开市内,而是把车停在了市里。
伊莱下了一趟车,戴着口罩,买了药品和食物,然后上了货车的货厢里。
货厢里配了昏暗的灯光,他打开灯,用研究员的指纹开了铁门锁,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敢真正的、仔细地去看铁笼里的诺亚。
诺亚还像视频里那样,一动不动,没有对他的接近做出任何反应。
几天前,这个家伙还叼着逗猫棒在他面前撒娇,扑腾着它越来越结实的翅膀,结果因为掉下的绒毛而被伊莱教训了一顿。而现在,他那头傻乎乎又格外可靠的小龙浑身是血地倒在冰冷的合金板上,没有厚甲保护的翅膀像被融化的黄油一样流了下来,整个身躯软绵绵地垮掉,所有的骨头都好像消失了,身下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深黑色——
视频里看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伊莱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试图像以前一样去摸诺亚的脑袋,手还没伸到它的头顶,视线已经完全模糊了。他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抓着怀里地那一大包医疗用品,却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去治疗它,只能崩溃地坐在诺亚的血迹里,泣不成声。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毛球。
我再也不会拿拖鞋打你的头,也再也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我会给你做最喜欢的煮牛肉,就算你喜欢喝我的血也没有关系。
但这些话他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甚至连诺亚的名字都不敢叫,极度的痛苦和悔恨让他无法忍受,他抽出匕首,在自己的手腕处深深地划了一道。
你不是每次都傻乎乎地舔我的伤口吗,再起来啊。
起来啊,诺亚。
伊莱粘稠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滴在了诺亚的身上,他一边抹着泪,一边望着自己的血液掉落在诺亚的黑甲上,这几十个小时以来所有的紧张和疲劳都爆发了出来,他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而就在他的血液接触到诺亚的十几秒后,那些温热的液体慢慢地被吸收了,随后在它身上形成了一层薄薄地、半透明、血色的膜。
“?!”
伊莱猛地瞪大了眼,眨掉自己的眼泪,生怕自己看错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