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字程宗扬听得都眼红,笑道:“老石这回可是发财了。”
石超一拍大腿,“赚钱倒是小事,关紧的是有面子!族里那些老人,以前总拿鼻孔看我,这笔生意做下来,一个个就都服气了。还有张侯爷他们,如今看我也顺眼多了。”
程宗扬笑了起来。金谷石家虽然豪富,但门第远远比不上清河张氏、兰陵萧氏、陈郡谢氏、谯国桓氏这些晋国顶级世家,连带着石超在贵族圈里也被人看不眼。如今大伙一同入股做水泥生意,石超自己赚的钱就占了一多半,张少煌等人自然对他刮目相看。
程宗扬举杯道:“还是你眼光独到,有见识有手段,才能在唐国做得风生水起。喝一杯!”
石超举杯饮乾,呼着气道:“我心里明白,这都是托大哥的福。要不是大哥襄助,小弟哪里有今日?要不然光有几个臭钱,还不是被人看扁了?”
石超这番话说得都是肺腑之言,多亏了程宗扬给面子,将自己拉进晋国世家的圈子,与张少煌、萧遥逸、桓歆这些豪门子弟结为盟友。石家不仅有了得力的靠山,地位也水涨船高,走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这可是钱买不来的。
“说到生意,我这一年多没回建康,咱们的生意怎么样?”
“红火得很!”
石超说起生意不由眉飞色舞。当日在江州,十家一同入股,与星月湖大营等各方一同凑成二十股,虽然各家只有半成的股份,但靠着江州之战的广告效应,水泥生意极为火爆,一年下来,足足卖出去一百多万石。要不是江州自己都不够用,销量还能再翻一倍。
各方当初约定,水泥生意由入股各方共营,各家愿意开拓市场的,以五折拿货,自行经营。懒得去做的,只管拿分红便是。以石超为例,他一年卖出六十万石,付款三十万金铢。这部分收入扣除成本,利润由各家平分。至于他在唐国的生意,运输、人力、经营的成本自行承担,利润也归自己。
而石超付给商会的三十万金铢,实际的生产成本还不足三万,相当于一年下来,石超一个人就给各家提供了将近七千金铢的分红,难怪他提起生意就眉飞色舞。
石超说得高兴,但只局限于他自己那一摊。等他说完,祁远补充道:“今年一年出售的水泥在一百三十万石左右,每个月差不多十万石。除了石爷的六十万石,还有晴州的二十万石,桓家在晋国卖出的十万石,上门来求购的陆陆续续有四十来万石,收入一共是九十万金铢。单论成本用得并不多,但小侯爷拿出一半的收益,新建了几座大窑,再加上兴建学校的花销,剩下给各家的分红一共四十万金铢,每家整拿一万。”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学校也算到成本里面了?”
祁远嘿嘿笑道:“小侯爷说了,学校是用来培养水泥工匠的,谁不答应,自己滚去烧窑。小侯爷说着袖子一捋,大伙儿就都不作声了。”
石超接口道:“我当时就在场,还帮萧哥儿说了几句话。有道是:磨刀不误砍柴功,建了新窑,来年烧得水泥,各家赚得也了。再说了,各家当初只投了两千金铢,一年下来翻了五倍,还有什么不乐意的?是吧?”
程宗扬心里嘀咕,这利润是不是太高了?生生把水泥当成军工重器来卖,赚得纯粹是暴利。水泥的生产技术并不复杂,利字当头,技术泄漏的风险只会越来越大。
还有,晴州那二十万石是给黑魔海的。石超在唐国都能卖出一石两枚金铢的天价,晴州那帮穷得只剩钱的商贾们能卖多少?自己这一票,说不定还把剑玉姬那贱人给养肥了……
忽然“铮”的一声脆响,入耳犹如冰雪,令人心火尽消。程宗扬抬起眼,只见那位那位柳善才抱着琵琶坐在椅中,她玉指轻抹,清脆的弦音犹如滚动的玉珠一般,从她指下流淌而出。
柳善才微微侧着头,一手扶着琵琶的曲颈,一手拨弄琴弦,舒缓的节奏宛如一幅画卷迤逦展开,仿佛能看到一位月下美人儿,独自在庭中漫步。
片刻後,节奏越来越快,柳善才运指如风,弦音却丝毫不乱,抹挑之际,韵律分明。耳听着弦音越来越急,已经难以为继,柳善才却意态闲适,毫不吃力地更进一筹。灯光下,她指影连成一片,乐声犹如狂风密雨,让人透不过气来。那位美人儿也在月下纵情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忽然她指尖一拨,密不透风的琵琶声戛然而止,重新变得柔和起来。仿佛骤雨初停,拨雲见月,皎洁的月光洒入庭中,映出玉人幽兰般的身姿,空灵曼妙,如诗如画。
一曲奏罢,满座寂然。
“好!”石超突然高叫一声,使劲拍着巴掌。
程宗扬本来还沉浸在琵琶曲的氛围中,被他这么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一通叫好,意境全失。不过他并没有气恼,倒是从那种空灵的意境中摆脱出来,感受到俗世间热闹的烟火气,反而感觉更亲切一些。
程宗扬心下自嘲,自己到底是个俗人。还是俗世的烟尘气息更适合自己。
石超一高兴,立刻大把赏赐下去,一班歌舞伎人人有份,方才展示了琵琶技艺的柳善才更是拿到一笔重赏,足够寻常人家数年的开销。
柳善才起身致谢,顺势坐到程宗扬身边,殷勤劝酒。
石超兴致极高,与两人说起建康和江州诸事,不时抚掌大笑。
三人一直谈到夜半,石超喝得大醉,方才散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