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要带上太子,并内外宫府、后妃公卿,都来骁骑营中观军礼,以为皇太子寿。于是就如秦束所言,骁骑将军黎元猛从年初就一直忙得不可开交。
秦赐本不爱凑这些热闹,营中士卒们说起宫廷内外五光十色的故事时,他都只在一旁读书。但有时候,他却仍然会听见耳边飘来熟悉的名字,让他不得不放下了书。
“我听闻,过了开春,太子便要定亲啦。”
“是是,官家好像为他聘了司徒秦府的女儿呢!”
“你是说秦大司徒、襄城郡侯?我怎记得他女儿嫁了广陵王的?”
“嗨那是大女儿,这是个小的……”
“有多小?”
“老六你那什么眼神,再小,也不会比太子小啦!”
众人都心照不宣地哄笑起来,秦赐心头微动,不由得朝那边望去。但见一个小兵一手扒拉着铁弓,一边老气横秋地道:“要我说这都是命,太子生得好,六岁就能娶亲了,我呢都二十六了,还是光棍一个!”
“啪”地一声响,是秦赐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他仓促低头,捡起那书,站起身来。
招展大旗之外,是他曾与秦束共饮过的地方,白日看去,只是毫无点缀的风沙旷野。身边士卒来来往往、追打笑闹,他看了许久、听了许久,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耳畔只有风声,呼啸的风声。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黄沙狱中曾经额外地多发了一个月的粮米,许多轻罪关押的囚犯都被释放了。
那是他对于遥远天家的那点事情,唯一所剩的记忆……
“小将军?小将军!”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秦赐回头,见是黎将军帐中的一个小厮,不知名字,只记得姓罗。他强自静住自己,道:“罗小郎,切莫称我将军。”
对方咧起嘴一笑,“那你也莫称我小郎,叫我罗满持就成。将军唤你有事,请你进帐去见他。”又挤眉弄眼道,“好像是要给你升官呢!”
***
七月初九当日,自凌晨起,骁骑营外的旷野上便起了一排排的大帐。
久病在床的皇帝萧镜,为了爱子的生辰,到底是强撑病体地过来了。今日天气不错,自黄罗大伞底下望去,连沙尘也似平息,能见到最远处那一线脉脉的天际。
“此地可是陛下当年的立功之地,骁骑营中将士日日在此耳濡目染,一定向往陛下雄姿英发。”正得宠的苏贵嫔身软声娇,在下方笑靥如花。
萧镜看她一眼,淡淡笑道:“朕如今是老了,不中用了。”
苏贵嫔忙道:“陛下龙精虎猛,正当年岁,哪里老了?”
温皇后在萧镜身边低头剥着橘子,一边慢条斯理地道:“苏贵嫔未曾见过陛下当年勇,陛下就莫怪她了。”
苏贵嫔双眼微微眯起,看向温皇后,而温皇后神色平静,好像全无所觉。旋即苏贵嫔又换上一副笑面:“是呀,陛下,妾年纪小,自幼又被拘管得紧,连官兵演武都未见过呢!”
温皇后的手停顿了一下,心里清楚她是讽刺自己出身武将之家,但也只轻轻笑了一声:“苏家到底是幽燕盛族,虽然未见过演武,但胡人该见了不少吧?陛下当年在此地,率三千轻骑破乌丸大军,陛下的样子你虽想象不出,那乌丸人却该是最熟悉的不是?”
苏贵嫔脸色顿时白透,正欲说话,被萧镜冷冷地截了进来:“晓容。”
唤的是温皇后的闺名,用的却是冷冰冰的语气,也算是一碗水端平的做法了。温皇后也不急恼,只是淡淡一笑,而此时,黎元猛也正携各部军司马上前请安来了。
“今日秋射讲武,六名军司马各领十二精锐弓箭手,每人十二支箭,随部比试。”黎元猛拱手道,“请陛下示下。”
“嗯……”萧镜的目光一一扫过黎元猛身后的六名军司马,“中靶最多的兵士,赐半年俸米,中靶最多的队伍,赐军司马升秩一级。”他的目光稍稍停顿住,“你的部伍中,还有胡人?”
黎元猛转头对秦赐喝道:“出列!”
秦赐上前一步,屈膝行礼,“末将秦赐,胡虏出身,蒙恩入营,向陛下、太子请安。”
“姓秦?”萧镜不经意地道。
“是,”这回却是黎元猛接话,“司徒秦府于他有恩,送他来末将麾下,习武报国;他功绩优异,新近刚提了军司马。”
“报国?”萧镜又看向秦赐,好像这回一定要他自己说话。
秦赐低下头,“是,末将荷国重恩,矢志报国……”顿了顿,道,“今日是太子殿下寿诞,末将祝太子殿下,千岁长寿,长生无极!”
萧镜一听,笑了,“这胡人,倒挺聪明……”对着一旁的太子道,“霂儿,他给你祝寿呢!”
皇太子萧霂原本只是眼巴巴地盯着温皇后手中的橘子,突然被点了名,愣愣地抬起头来,声音清脆脆的:“什么?”
秦赐看着他。
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小小的身子被包裹在褶皱重叠的华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