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你今年九月满六十大寿,不过寿的么?”
关于过寿的事,苏氏也问过,铁氏娘家的弟弟写信来问,说她若是过寿,就让铁家的侄儿侄孙来给她贺寿,定会给她撑起来。铁氏想到自家孙女的病,哪还有心思过寿,索性也不过了,就住在乡下庄子。
铁氏打趣道:“你莫不是想参加江南四大才女赛?”
“祖母,说什么呢?我才不想参加,我只要陪着祖父祖母就好。”
她依在铁氏怀里,嘻笑撒娇醢。
八月十四日一早,苏氏派了丁管家送月饼等物,又带来新给洛俪做的几身新裳,捎来了周娥眉的书信。
周娥眉说这次蘅芜女学挑出了五名学子参加“江南四大才女”,她名列其中,最有希望的是郑小妹,为了让她们考得好成绩,女学的几位女学生给她们五人开小灶。虽然她自认琴艺不俗,可与郑小妹一比才发现颇有差距,不过,这些日子她的琴艺有所长进,棋艺进步颇大,书画因得洛俪指点,仅次于郑小妹,知道洛俪中秋节不回城,引以为憾。还说到了中秋节,琼林书院会有十二杰助阵,更有琼林书院的夫子先生担任评师。
任是如何热闹,她明日却不能去瞧热闹了缇。
洛俪坐在榻上,搁下手里的书,“妈妈,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姑娘是指什么?”梁妈妈抬头,手里正缝着给洛俪的小衣。
就在昨日,洛俪跟着洛瑞读书时,老太太铁氏将她唤了过去,语重心长地道:“你是不是瞧出什么了?”
梁妈妈重重跪下,磕了两个头,“还请老太太明言,姑娘她到底怎么了?奴婢隐隐觉得姑娘的身子似有不妥。”
铁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得将城中老郎中等人说的话细细地说了。
梁妈妈泪如雨下,“都是奴婢的错,应该早些劝着姑娘的,小小年纪因思虑过甚落下了心疾,这可如何是好?”
铁氏道:“我早年行走江湖,认识一位世外高人的朋友,昨日她给我回了信,愿意收俪姐儿为徒,说是过几日就会抵达江南,届时将俪姐儿带去。你过了中秋节就先回城,暗里拾掇拾掇,不必惊动了她,若她知晓家里人要送她走,只怕是不肯。”
梁妈妈没想到自己奶大的姑娘居然患了这种病,泪水涟涟。这些日子,她是觉得怪,只当是姑娘中毒身上余毒未清,原来不是毒,根本就是病。老太爷老太太带着姑娘来乡下,一住就是两月余,都是为了姑娘。
“老太爷这几年一心想将三姑娘培养成当世真正的才女,可得晓真相后,也放弃此念,只求她身体健康,一世安乐,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权势名利都无干紧要。
我那朋友说,她可以带走俪姐儿,只是不允旁人跟着去,你也知道,这些世外高人总是有些古怪脾性,我不能不应。你回城里后,把俪姐儿喜欢的东西都给她带上,拾掇好了,且送到颐和堂,让素纹给收起来。”
老太爷为了姑娘的健康都让步了,放弃了他最初的想法。
老太太当成了眼珠般地疼爱,为了姑娘,也忍痛让她跟着别人走。
“听说那里是个世外仙境,美丽如画,里头的亭台楼阁建得跟神仙住的屋子一样,里面的人个个长得像神仙,无忧无虑,快乐自在,希望我家俪姐儿去后,能得快乐,也能改掉思虑过重的毛病,健健康康地。
老太爷请了寒山寺的住持给俪姐儿批命,说命原是好命,只是十四岁以前有大劫,下则能活过十四岁;中则活不过二十;上则能长命百岁。若是跟了世外高人去,过了这道劫数,许能长命百岁。”
寒山寺的住持说她命里有两大劫,一劫在十四岁以前,一劫在二十岁以前,如果这两劫过了,便个福寿双全的好命。
梁妈妈呜咽道:“奴婢明白,只要为了姑娘好,奴婢都听老太太的。”
听了铁氏的话,梁妈妈这几日都忙着做针线,好几年不碰了,可姑娘要出远门,这一去就是几年,待她归来,也不知是何情形,她得给姑娘多做几身小衣、肚兜,要将未来几年的都给做上,免得她没得穿。
素纨见梁妈妈肯动针,心下甚是奇怪,在一边打着下手,待四下无人时,方低声道:“妈妈,你不是说姑娘的衣物都交给我了么?”
“我帮你打理了,你不乐意?”
“怎会呢,瞧妈妈这针工,可是我怎么也学不来的。”
梁妈妈苦笑,继续绣着肚兜上的花,一针一线蓄着满满的情意,“我自小就是孤女,从记事起就不记得家里有什么人,只是不停地哭,被人牙子打骂。后来是郑国公府的梁家老夫人买下了我,见我无父无母怪可怜,就让她身边的管事妈妈收我做了女儿,这管事妈妈原是宫里的绣娘,一手绣工出类拔萃,只是在宫里遭了人暗算,不能生儿育女。
她待我十分好,将她一手极好的手艺都传给了我。梁家嫡姑娘订亲时,她将我唤到一边,说是老夫人瞧上我的手艺,要我做嫡姑娘的陪嫁姑娘,又从陪房里头挑了三个极好的后生,这里头有文武双全,有人精明英俊的,也有做秀才的账房先生。
我那时就想啊,怎么也要挑个好的,就选了做秀才的账房先生,不曾想到,他倒是个短命的,我嫁给他还没过到两年,他就得了痨病去了,想着他虽没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生下来也是个依仗,谁曾想到,十月怀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产下的居然是个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