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那掌柜的笑道:“沈小姐,这座茶楼,护国将军包场了。”
沈妙言低头提了提裙摆,踩着被水淋湿的台阶走了上去。
掌柜的亲自领着她上楼,这茶楼是圆形的合抱两层,小巧精致得很。
沈妙言走在二楼的长廊上,偏头看向对面,那里搭着戏台子,有花旦在上面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
她其实听不大懂,不过没有关系,她本就不是来听戏的。
掌柜的带她进了雅座,里面布置得优雅舒适,沈枫捧着天青色茶盏,正在看戏。
“将军夫人,沈小姐到了。”掌柜的小心翼翼说了句,便退了出去。
沈枫望向沈妙言,那双古井般的双眸透出宁静与安和,她笑容轻浅:“坐。”
沈妙言的目光落在大椅上,沈枫身边有两把大椅,可见今日并非只约了她一人。
她落座后,沈枫的侍女立即沏了杯茶过来,正要奉给沈妙言,却被素问接过,仔细看了看,见茶水中没有异样,才递给自家小姐。
沈枫隔着朦胧雨幕,注视着对面的表演,笑道:“小时候,国公府还没有分家时,我最喜欢的就是看戏。逢年过节,伯母都会请戏班子到府里唱戏,一年难得看上几回,当真是喜欢得紧。我还记得有一年除夕,堂妹和姐姐们都闹着要出府玩儿,伯父不允,你们便拿了焰火在湖边耍。我跟伯母她们坐在亭子里看戏,水中倒映出光彩夺目的烟花,四处都是满足幸福的笑声。堂妹,那一年,是我最开心的除夕夜。”
“你和庶叔他们不同。”凉风灌进来,沈妙言捧着茶盏暖手,垂眸低语。
沈枫闻言,偏头看她,凝视良久后,忽然笑出声:“你和伯父伯母也不同。他们是我见过最良善、忠义之人,而你……倒不像是他们的女儿。”
“你是想说我残酷无情吗?”沈妙言抬头同她对视,“若你到我这个境地,你也会像我这样做。或许,比我更残忍。”
两人同时挪开视线,静静注视着对面的表演,皆都没有任何表情。
她们之间隔了太多恩怨,能够平心静气地坐在这里,本就很难得了。
秋雨簌簌,沉稳的脚步声传进来,那个冷肃的声音陡然响起:“沈妙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妙言并未回头,听声音,是她的庶叔。
她看向沈枫,对方起身,“父亲。”
沈朋面色狰狞地在旁边大椅上落座,“枫儿,你是将她弄到这里来报仇的吗?”
沈枫在中间位置坐下,不置可否。
雅座中的气氛越发诡异,沈朋瞥了眼四周,见沈妙言身边只有一个婢女,胆子不禁大了些,“沈妙言,我陷害你父亲,你毁我全家,这笔账,不如咱们今天算个明白。”
“庶叔想怎么算?”沈妙言面容淡然,目光转向沈朋,但见他那张向来冷肃的面容此时憔悴不堪,双眼下都是青黑,连两鬓都多了许多白发。
她收回视线,勾起唇角,内心莫名的……爽。
沈枫起身,双眼依旧无波无澜:“我去楼下叫几样小菜。”
对面戏台子上的戏曲已经唱完,沈枫掩上门,房中便只剩下沈朋和沈妙言。
沈朋手指敲击着桌案:“咱们沈府内斗,两败俱伤,不知道给这京城里多少人看了笑话。然而这场内斗的终结,必然是你死,或者我亡。”
“我挺宝贵我这条小命的,所以庶叔还是你去死吧。”沈妙言随手抓了把瓜子,慢条斯理地嗑起来。
沈朋脸色黑沉,只一个眼神,他身后的侍卫便拔出长剑,正要架到沈妙言脖子上,素问却抢先一步,抽出腰间缠着的软剑,挡在沈妙言背后。
局面僵持住了。
沈朋敲击桌案的声音越发急促,他瞥了眼窗外,沈枫将他和沈妙言约到这儿,却根本不曾对沈妙言下手,而只将他们两个留在这里。
沈枫她,到底想做什么?!
沈妙言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并不觉得沈枫有那个好心,制造机会让她和沈朋和谈。
因为和谈绝无可能。
此时,乌云压境,寂静的十里长街上,身着樱草黄长裙的女孩儿正拼命奔跑。
她被顾钦原关在厢房数天,终于找到机会从窗户翻出来。
谁知刚跳出窗户,就听到顾钦原在和暗卫密谈,似乎是沈枫准备对沈妙言下手了。
那暗卫调查到沈枫的计划,是准备火烧茶楼,可钦原哥哥觉得这计划不够狠,就让那暗卫去将火药埋在楼里。
一旦茶楼着火,势必会点燃炸药。
到时候,妙妙绝无生还的可能。
绣花鞋踩进泥凼里,她的裙摆和鞋子上满是泥浆,可她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只拼命朝国师府狂奔。
她终于到达国师府,拼命去扣门,门房一听是和沈妙言有关,便忙不迭将她带进去:“这可真是巧了,主子刚从宫里回来,您若有沈小姐的消息,定要亲自告诉主子。”
君天澜刚换下朝服,谢陶跨进门槛,喘息不定地开口:“妙妙、妙妙她,在茶楼里,快要被炸死了!”
君天澜一怔,见她浑身都是雨水,那眼神根本不似说谎,便冷声吩咐:“备马,带人去末斋茶楼!”
说罢,便大步离开。
他听拂衣说,沈枫约小丫头去末斋茶楼听戏。
那小丫头当真是疯了,明知道有危险,还偏要去赴这场鸿门宴。
是嫌她的命太长了吗?!
疾风在长街上疾驰,夜凛带着数十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