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
从踏进院门,魏景神色便一正。抱女携妻登上青石台阶,他立于厅堂正中,静静凝视翘头长案上一排灵位,视线落在最中间的最大两个。
“先妣傅氏之灵”,“先兄魏璋之灵”。
很简单的灵位,无生平,无尊衔,笔力遒劲,却是魏景亲书。
“母后,皇兄,我来了。”
安静的厅堂,点点昏黄灯火摇曳,他低低说道。
下仆尽数被屏退,邵箐便亲自上前,点燃了几柱清香。三柱魏景,三柱她的,最后三柱是姁儿的。
魏景接过香,低头看一眼怀里正瞪大眼睛瞅着烛火的小女儿。
“这是我和阿箐才得的小女儿,叫姁儿,有两个多月大了,你们看看她。”
他抬目再次凝望灵位,片刻上前,将檀香端正插在供桌前的香炉中。
他退回来,又接了邵箐手里姁儿那柱,再次敬上。
怀里的小姁儿终于看厌了灯火,抬眼看她亲爹,她认得,努努嘴,“啊”地嚷嚷一声。
“嗯,阿爹的姁儿这是怎么了?”
魏景已腾出两手,都搂着她,颠了顛,柔声哄着。
邵箐恭敬三拜,上了香,回身看父女二人,魏景抬头:“我们回去吧。”
他怀里还搂着一个蹬腿的小团子,神色柔和,邵箐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
昔日阴戾再看不见。
她扬起笑:“好。”
……
姁儿似乎很喜欢外头,夫妻俩还特地抱她到园子逛了逛才回去。
魏景说,如今已入了秋,早晚气温这么高了,可以每天把女儿抱出来走走。
邵箐含笑说好。
一家三口逛完园子,回去用了膳,哄睡姁儿,夫妻相拥歇下。
次日卯正,魏景照例早起去前衙,不过今儿有些差别,他不再一个人,而是与妻子结伴同行。
和邵箐生产前一个样。
虽生了女儿,但邵箐当然不欲就此困在内宅。且颜明说了,她眼睛正逐渐恢复,这期间不久视强光不过疲即可,可正常生活,不需要太刻意保护。
那么工作,自然就要重新开始了。
魏景知道她,没有不同意的。
姁儿就托给孙氏照看了,夫妻俩都挺不舍的,但带到前衙不合适。邵箐只能自我开解,就当上班下班好了,后世职业女性不都是这样吗?
她爱女儿,但她的生活不能光顾着女儿。
开解完毕,孙氏一大早就欢欢喜喜来了,夫妻俩和祖孙两个依依不舍告别,狠了狠心出了门。
“唉,不知姁儿会不会想阿爹阿娘?”
魏景早就恢复前衙公务生活了,倒接受得飞快,他笃定道:“会的。”
邵箐自动忽略常识,相信他了。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到了前衙,先去了邵箐的值房。
熟悉的景物,熟悉的摆设,和原来一个模样,天天打扫不落灰尘,就像主人昨儿还在办公。
邵箐露出一丝怀念之色,又感叹,绕着屋里走了几圈,翻翻这个碰碰那个。
真不容易。
但到底过来了。
不过很可惜,这值房她也呆不久了。
魏景一直含笑看着,道:“我们该迁离平城了。”
……
邵箐重回议事大厅,她端坐魏景右下手,双目灿然有神。
主母复明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平城上层,但前眼所言季桓等人依旧喜色难掩,见礼同时纷纷恭贺。
“劳诸位记挂,快快起罢。”
邵箐含笑把人叫起。
笑语晏晏后,诸人各自就坐,转入正题,气氛登时一肃。
季桓拱手:“主公,如今夫人复明,小女郎也近百日,这迁离平城之事,该着手进行。”
魏景三月前下扬州,月前又命张雍率八万军伐交州。
交州这地儿,远离中土,不被战火波,安全倒是最安全的,但弊端也极大。偏僻人稀,师老粮少,作战经验更是少得可怜。且交州被益荆杨包围着,是魏景嘴里的肉无疑。
这么一个交州,根本无需魏景本人亲征,他点了张雍率军去。
八万精兵兵临关下,就算有险关固守,交州军也没撑多久,六天告破。张雍立即率军长驱直入,追截败退的交州军。
后者大败。
一场大败,五万军士折损近半,本就低落的士气跌落谷底。面对敌方雄兵,交州连连发生兵卒弃城而逃事件,张雍不费多少力气,七日连下三城。
交州也没多少城池,这三城一下,已逼近交州治所卫丘。
无奈之下,交州牧赵庸降。
至此,南方四州,益荆扬交,已尽归魏景之手。
雄踞南方,坐拥半壁江山。
这平城就在汤谷道不远,有些偏了,崇山峻岭还多,往北无进军坦途,已经不适合当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