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祥林不知自己的四子为何如此笃定,但他是来不急继续发飙,一道旨就这么送到了宫家,除了那道赐婚旨,这真是宫家唯二的一道旨,且同样都只为一人——四子宫沐。
前堂正厅跪了一片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无不诚惶诚恐,唯有那白衣披发少年一脸的冷漠,听着那道念自己的旨,脸上的冷漠也没少一分。
喧旨的是皇帝的近身宦官刘总管。
刘总管那捏子桑门的一声完了之后,笑呵呵地朝跪在第二位置的白衣少年扬笑脸,“四公子,您接旨吧。”跑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宫沐当家主宫祥林,虽然这道旨跟他无半毛钱关系,但人家胜在是旨指上人的生父,那是当家的,当代人重孝重礼,这些细节省去不得。
听不惯那不用捏就尖着的嗓子,宫沐不着痕迹地抖了抖,很坦然地站了起来,双手还算恭敬地接过旨,也不往里看,左不过最好一句顺带才是真意。
这皇帝也真是有意思,就是为了让他进个宫罢了,还特意颁个旨,然后最终目的却只是头口上带的一句,并未在旨书上。
进宫啊?
宫沐此时面瘫着一张妖孽般的脸,但心里头特别痒痒,他想摸下巴,那是他思考是惯性的动作,因为有点儿糙且不符合原身这个翩翩佳子身份在外面前他一直忍着从来未有过。
接了旨又不说话,边上的人都为他着急了,还是宫祥林不得不开口,“刘总管,您辛苦了。”说着示意了仆人上前递给他东西,然后转手就往人总管那里塞了一银丝绣的荷包子,里面沉甸甸,很有份量。
并没有掂量手中荷包,刘总管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对人挺客气,“宫员外说笑了,天子圣下之事,何言辛苦?”
说完,仍笑呵呵地转向一边不言语的宫沐,“四公子,您是先沐浴更衣还是?”
瞧这一身素衣披发的,美则美矣,就是……太随意了。
宫沐收回神,想了想朝刘总管微点首,那模样矜持尔雅无跋扈也不会让人有被轻视的不悦。
最后,宫沐没有沐浴,就更了衣,还是素色的,绵缎绣银丝,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贵气;总是只用带子绑着的长发也难得的让黎生给梳理整齐了,往后脑处簪了朵米黄色的仿真幽兰,精致得看着仿佛能闻到兰花香来。
就是看惯了后宫那些如花似玉的主子们,刘总管也看得发了呆,心道如此貌美,定是倾国也倾城啊。
回宫的路上,刘总管心里头莫名的惴惴难安。
来接人的是马车,从城西一路奔向城东南方向,绕道至皇宫城东南方向的宫门——待贤门。
待贤门是四大正门之一,但又接近偏门。一般的王公贵族都走这个门,来自远方的贵客也走此门。
所以,能走此一门,都不是寻常人。
待贤门有三道门,以宫沐的身份,目前却只能从三道门中最偏的侧门进入,对于一个无爵无侯无官职无诰命之人来说,能从这里入宫,那是天一般大的恩典。
对于官员而言,能从神武正门进宫,那是无上的荣耀。
当然,此事并没有人跟宫沐科普过,所以他完全没有得到这份恩典的心情。
神武门是皇宫的正大门,门后是帝国最高统治权的地方——华夏殿。
通过大宏伟的宫门,进去便是那五座高一丈长十丈的道桥;道桥之后,那是一片大殿场,宏大辽阔,似一望无尽……的那头,便是皇帝朝会之殿。
那是官员才有资格才走的道,宫沐无官无职,自然是不能从神武门入宫的。
进了待贤门之后,马车改成了轿子。
叫宫沐诧异且好奇的是,原来每进一道宫门,都有人例行检查,检查的项目简直了,身高体重面容特征,连衣着款式颜色都一一登记,即便他身边跟着的是皇帝的近身内侍刘总管。
刘总管面子再大,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得的,护卫认得的,只有他手中的腰牌罢了。
轿子行走一路,通过无数的宫门与宛廊,在经过了崇明门之后,便是御花园的一角。这时候已经不能坐轿子了,一行人从花园的边角徒步而过,也走了不少的时间,可叹这花园有多大。
前头那座看得见的高楼便是皇帝的议政殿。
走至尾处,宫沐的视线却被廊道之下花园处给吸引了。
倒不是什么特别的景致,而是有一个孩童。那孩童跪在一条赏花道上,边上立着一名老姑姑打着油纸扇遮阳。
距离有点儿远,但还是看得见那孩童脸色潮红两鬓汗湿,应该是跪得许留了,摇摇欲坠,连边上站着打伞的老姑姑看着也不好受。
宫沐收回视线,他身边的黎生与家仆被拦在了宫外,是进不得宫来的,所以他身边伺候的只有宫里带出来的人。这会儿,他只看了眼前他半步领路之人,刘总管。
刘总管本是面色正常,被如此冷冷的一瞥不知怎的,只觉得背后一凉,仿佛就是被自家那大主子冷看一眼,叫他不寒而栗。
这种情况本就莫名,他堂堂的大内总管天子近侍,怎样的场面没见过?怎样之人没遇过?可,给他这种感觉的,当今天下无几人了。
而眼前这位,不过还只是无名无份的少年罢了。
怪哉怪哉。
宫沐不知这宦官内心一撮又一摄的想法,他只是心头有些许的不悦罢了,他的不悦,这宦官是看不出来的,当然,一般人也看不出。
于是,他不说话,便继续往前走,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