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吾同往常一样,差两刻钟到卯时便起床,天还没有亮,他只用井水净了脸便随着师兄弟一同去做早课。
卯时正正过了一半时,曙光微现时,便是早斋时间,辰时打扫庭院和殿堂,然后便是师父授课,午斋,午歇,授课,晚课,药石,禅修,直到院里打过静止板后,寺院四下一片安静,清吾才让自己有了些空闲,所以他很是自然地想起后山的那位少女。
他盘腿而坐,念了两遍心经,却还是静不下来,又静坐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提起风灯又往后山方向去了。
绕过后院的院门,便往后山走去,还没有走到密林便看见一个白衣少女坐在昨日他们分别的那块石头处,正双手托腮面容愁苦。
清吾放轻了脚步,不料少女的听觉那般灵敏,立即转过头来了,见到清吾,先是惊喜,而后又是恼怒,最后全化为了委屈,嘴角一垂,便指责道,
“你说好今日要来陪我玩的!”
清吾一如诵经那般认真虔诚地回答道,
“抱歉,白日里实在不得空。”
辛回想起那几日在寒山寺中所见,他们修道确实是没什么闲暇,便气消了一大半了,在看到清吾从怀中掏出两个烧饼时,剩下的那小半怒气也消失殆尽了。
辛回啃着烧饼,还不忘跟清吾说话。
“你就不问我叫什么名字么?”
清吾还是那副认真的表情,问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
“欺阳,我叫欺阳,记住了。”
清吾默念两遍,然后才点头应道,
“嗯,记住了。”
辛回好笑,怎么这一世的玉虚就成了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小和尚?
夜色如水,四周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只有两人坐在月光下说话的声音。大多时候都是辛回在说,清吾在听。
“你不知道,河伯府里的珊瑚可漂亮了,足有半人高,还有碗盏那般大的珍珠,就镶嵌在匾额上,还有啊,那河底铺满了大小不等的夜明珠,水底没有太阳,却靠着夜明珠照得整个水底如白昼一般亮堂”
待辛回手舞足蹈将伏流河底的盛景说了个遍,清吾才很是认真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河底是什么样子?你不是下不了水的么?”
辛回这才话头一顿,不禁懊恼,是了,自己一只兔子怎么可能看到过河底的景象。辛回鼻子一皱,反驳道,
“我是听河边的老龟说的,不行么?”
清吾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女人的蛮不讲理和撒娇使性子,只是思考了之后觉得辛回说的有道理便点头信了,而辛回以为他服软了,便又高兴地讲起水底的鱼虾来。
月已上中天,清辉冷泠,辛回原本还想讲一讲颍水的那位水族公主如何娇艳刁蛮,奈何清吾一本正经说道,
“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辛回被扫了兴,很是不悦,却还算讲理,只是闷闷不乐道,
“好吧,那你回去罢,记得明日也要来看我。”
清吾这次看着辛回的眼睛,郑重地答应后才转身走了。
第二日清吾照样如往常一样,不到卯时便起了,可是早课的时候,却破天荒的打了瞌睡,被师父用经书敲了脑袋,早斋过后,便被师父叫进了禅房。
清吾安静立于一旁,神色没有半分羞愧忸怩,只是严肃认真地认错。戒嗔一看清吾这幅样子,训诫的话也不多说了,只是让清吾回去抄经书,清吾又恭敬应下,刚想转身回去,戒嗔突然说道,
“清吾,再过几日你也该像别的师兄那般,下山去历练了,这几日准备准备,时辰一到便下山去罢。”
清吾略微怔愣了半刻,便答了声“是”,退出了禅房。
是夜,清吾按着约定,到了后山,果然辛回已经等在那里了。清吾又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馒头来,辛回在后山除了吃果子还是吃果子,虽然馒头有些冷了,但好歹是干粮,好不嫌弃地吃得很香。
清吾却有些歉意地说道,
“寺院里都是过午不食的,这是我午斋的时候偷偷留下的,所以凉了。”
辛回正吃着,也没怎么在意他说什么,冷不丁的,清吾又说了一句,
“欺阳,过几日我便要下山了。”
原本没在意清吾说话的辛回突然动作一顿,放下了手里的馒头,转头对清吾说道,
“你把手给我。”
清吾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将手伸了过去,然后就见辛回一把捋起清吾的袖子,下一瞬,就咬上了清吾的手臂。
辛回使的劲不小,清吾吃痛,皱起了眉头,而辛回咬完后似乎还伸舌头舔了一下,清吾忙把手收了回来,才看到手臂上有一个很深的牙印,还渗着血丝。
那厢咬了人的“兔子”抹了抹嘴,扬唇说道,
“我要跟你一起下山。”
而清吾则是盯着手臂上的牙印,皱紧了眉头问道,
“你不是说你们兔子吃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