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开始下着霰雪珠。霰珠打在青瓦上嗒嗒的响。
玉奴倚着门框,冲对岸莞尔,眼眸里是对岸的白衣公子,他手持着一把伞,腰间别着一把折扇,冲她点头微笑。
她舞步轻移佐着雪珠的节奏,腰肢依旧婀娜,舞姿恰若白莲绽放,回旋,折腰,转身,玉足轻移,舞动的水袖如青烟寥寥。
舞停。
定格的姿势仿如托着一朵莲花献给对岸之人,玉奴眼里的天空是那天在院子里说话的模样,说的内容她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天光云影倒映在水里、他们的模样也倒映在水里,挨得很近很近。
我也记得,那天的云卷卷舒舒,脚步轻巧,不忍打扰到那段注定短暂的时光。
雪珠入尘泥,白鹤奔向闲云,她也轻巧的踏上屋外那座桥走向他。
扑通一阵水声,她沉溺的姿势恰如零落王莲,水面只有雪珠敲出的涟漪,远处南戏依旧在咿呀的唱。
不知过了多久,送饭的丫鬟来了,喊了句:“不好了,玉奴姑娘落水了!”
戏曲声戛然而止,北风呜咽,霰雪将天地罩上一层白布,许是为这卑微的生命作出些许哀婉。
玉奴被打捞上来时,那时她已彻底消失,还同她相关的大概只是我手中这盏墨色莲花,这莲花其实同她也没了关系,它如今也只是半粒宝莲灯的种子罢了。
这副身体将彻底属于小瓦,而小瓦因为连刨了九天的血肉,灵魂蛰伏,身体在凡人看来是死去的状态,请来的大夫都说她已经咽气了。
方应龙不甘心,将她放好,嘴对嘴给她渡气,给她按胸口,终究无济于事。
他最后抱着她痛哭,“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抛下我呢”
“你说过、你说过明年这里的王莲长好了,你会站在上面为我跳舞的。”
他怀里的那个人长长的睫毛微微覆盖着,嘴角微微上扬,好似睡了过去,做了一场美梦,他抱紧她,觉得她的骨头那样咯人:“你不是想让我看你跳舞么,我来了,我认输,我输给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人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后才珍惜呢彼时他才念起她那些好,他哪怕对她好一点点呢?
可他没有,他当初打了她,还说出很多伤她的话,还把一盏热茶浇在她脸上!
他拼命的摇着她的身子,看见她胸口模糊的伤,满是懊悔,“你说过、说你心中只有我一人,我现在信了,你说什么我都信,我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怀里的人还是那样。他开始迁怒于人,将丫鬟叫出来诘问:“你为什么不守着玉奴姑娘,难道她要自寻短见你看不出来么”
丫鬟吓得跪在地上:“奴婢没看出来,奴婢走的时候,玉奴姑娘还好好的,美得像一朵才开花……谁知道……”
“是啊,她没有死!”他擦了眼泪,“你若再不醒来,我就把你卖了,卖到窑子里去!来人呀,备轿!”
萌主按住他的肩:“应龙,玉奴姑娘她已经死了。你何必呢”
“不,她没有死!”方应龙摇头,在他的眼里已经没有其他人,“我原谅你,你犯了什么错我都原谅你,好不好”
“好,她没有死。”萌主持伞摇头:“听兄弟的话,这会雪珠下大了,玉奴姑娘穿的这么单薄,会冻坏的,咱们进屋去。”
方应龙低下头,她穿的正是王莲会上那套衣裙,他捂住她的手搓着:“你穿的少所以手脚冰凉,你没死,对了,你说过让我摘荷叶替你打伞的,我去摘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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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里只有他们二人,蜡烛默默的燃烧。
方应龙不禁失笑垂泪,他拿起帕子擦拭她的脸颊,轻声细语的说着情话:“我起初说陈大人待你不好、那些男人待你不好,其实我也待你不好。”
说到这里时,他帮她擦干手指。
“其实我娶妻是父亲逼我的,他说我要留着你,就必须娶妻。
她和我也没有什么孩子,我根本就没有碰她,我只是想刺激你,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可你安安静静的接受了,玉奴,你是在惩罚我么……”
他将她扶在怀里,拿起木梳,替她梳着她的发,那样乌黑的长发,那样年轻的姑娘,“我已经同她和离了,不会再有谁能破坏我们,玉奴,你不晓得,我想娶的人一直只有你,即便你死了,你还是做我的妻,好么”
海蜃的画面渐渐淡去,最后一幕是小瓦睁开眼睛,方应龙捧起她的脸,吻她的唇,语气很温柔:“你是活过来了么了不论你是人是鬼,什么都别说,我信你,不会再放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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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子时,湖里也彻底安静下来,也只有往日熬夜看话本才会如此痴迷。
如玉默默的烤着火,吟画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悲哀的是,她似乎存在,似乎从未存在。
这故事如此苍凉,必能绘出最真的情画,我却没有起初的开心,拾掇一番情绪,任务还得继续,明日要去寻小瓦拿到另一朵花盏,两朵莲花一同放入九黎壶提炼,提出宝莲灯的莲子。
漓羽收了海蜃,神神秘秘将一缕青丝并一个白色瓷瓶赛给我:“这……”
青丝寄情,猛然回神,“你还在打我的主意啊”
“什么啊这是玉奴的。”她收回手:“算了,不给你了!”
我会意,“白漓羽你狐狸皮又痒了是不是赶紧给我!”
漓羽有恃无恐起身:“我记得你的伏羲琴和霓裳换了个李之宥,法力也被禁了,你可打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