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婵红了眼睛,垂下头轻声说:“还好小姐记得奴婢……”
不必多言,她已经了解这个小丫头对小姐的忠心和情义。
拉起红婵的手,轻声:“我自然不会忘记你,永远也不会。”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的绿翘。
小丫头泪珠双双落下,霓裳缓缓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珠:“扶我去梳妆台前可好?”
她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坐在梳妆台前,揽镜自照,她愣住了,铜镜滑落在地上一声闷响。
红婵忙弯腰捡起:“想必小姐身子还很虚弱,等过些时候小姐伤势彻底好了,回我们自己的院子就不必用这铜镜了。”
镜子中那张脸惊到了霓裳,若非左边脸上有淡紫色胎记,她会以为自己还活着,墨离和霓裳,现在的她和曾经的她,容貌也只差了一块胎记!
好在红婵以为她伤后无力,她也就含混过去。
她果然不再是大羲朝那个武功高强的飘雪仙子,不过是吹了一点初冬的风,到了晚间,开始发起烧来。
几天未见的苏王爷匆匆赶来,剑眉微皱,俊脸寒冰,不怒自威:“是谁让小姐受的风寒?”
她不由苦笑,强撑着坐起来:“王爷不要责怪她们,是我偷偷跑出去的。”
幽幽黑眸紧盯着她,这几天,他一直暗中观察她,他甚至确定,她不是他的墨离。
大手忽然落在她的左脸颊!
大手用力,左脸颊火烧一般疼,明眸迎着黑眸,两双眼睛胶着,一个满是疑问,想要看透眼前的女子究竟想些什么,一个唯有清冷,任你风吹雨打,自有一定之规。
冷汗沁湿了红婵的手掌心,她真担心王爷又一次伤了她的小姐。
红婵张大嘴巴,却不敢出声,这个王爷变化无常,以往总是“不经意”地伤了她的小姐,又总是在伤了小姐后默然神伤。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迎着他的猜疑,清澈见底,无辜又可怜,过去十五年,虽然长在丞相府,却并非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她知道如何应对眼前这个英俊的不像人的王爷,
南宫世修垂下眼脸,他忽然很害怕那双大眼睛,落寞转身,声色有些沙哑:“红婵,还不快去传薛大夫来?”
红婵的泪险些落下,连声音都在发颤:“回王爷,已经传了。”
薛大夫挑帘进来,弯腰施礼:“见过王爷。”
南宫世修挥挥手:“快给郡主瞧瞧。”
幔帐放下,问过脉后,不过是伤后风寒,调养就是了,薛大夫开了药方告辞走了,红婵下去盯着小厨房煎药,内室只剩了南宫世修和她。
彼此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却是各怀心思。她在想如何回到大羲,他在想眼前的墨离真的只是失忆了吗?
他的眼前晃动着风轩阁内那张清秀英气的俏脸,那是和墨离只差了一块胎记的模样。
不知为何,最近几天,那张脸总会突然冒出来和墨离的脸叠加在一起,烦扰他。
凤涎珠还在盒子里,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去掉墨离左脸颊的胎记,更不敢贸然实验。
这些天,他几乎问遍了能问的名医,查遍了能查的医书,甚至野史传说也不曾放过,结果只有一个:若想以凤涎珠改变容颜,那么接受凤涎珠的人必须有很强的内力,即便如此,也会伤损十年寿命,而且只要稍有不慎,走火入魔就再也不能复原。
为了一块胎记,真的要墨离选择短命吗?即便墨离愿意,自己呢?真的能亲眼看着墨离死在自己面前吗?
他不敢想下去了。
曾经自己那么痛恨的墨离,又真的能够承受她死去的结果吗?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墨离现在不能死的理由:她是寰辕王朝皇上萧成皋御笔亲封的郡主。
而她,正在等他什么时候会拿出凤涎珠。
第二天凌晨,霓裳恍惚听见红婵和什么人低语,起身,窗上映着修长身影,南宫世修竟这么早就来探视自己,回想当初他冒险回到大羲皇宫盗取凤涎珠,一定是为了墨离姑娘脸上这块胎记的。
南宫世修对墨离,并非全然无情。
眼珠转动,看来,南宫世修是自己回到大羲的唯一希望。
门吱呀一声,她闭上眼睛,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额头,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南宫世修难得带了笑意:“醒了就把药喝了。”
她最怕喝药,倏然坐起,侧头斜睨南宫世修:“王爷,我不喝药,我已经好了。”
“好了也要喝的,红婵,拿药来。”他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变化。
红婵看着今天不一样的小姐还有不一样的王爷,答应着下去了。
霓裳并不知道,墨离是从不称呼南宫世修王爷的,也从来不敢正视南宫世修是眼睛,更不会自称“我”,墨离在南宫世修前永远是称呼他为主子,而自称奴婢的。
俊脸清冷,面无表情,任霓裳再是善于察言观色,此时也猜不出这位王爷的心思。
南宫世修端着茶盏,坐在窗下的紫檀雕花椅上,侧脸凝视窗外的晨景,霓裳则斜倚床棱,瞧着南宫世修,心中暗想,自己的三个哥哥已经是人间极品,英俊潇洒,到了这个南宫世修面前只怕也要逊色三分。
“看够了吗?看了十五年还不厌倦吗?”黑眸倏然转过来,盯着她,她心中害羞,嘴上逞强,侧头,大眼睛黑白清澈:“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再看你?”
黑眸几分戏谑:“我在看你头上幔帐的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