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阳城,十字大街,刑场。
从天蒙蒙亮开始,这里已经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了,即便是漫天零落的飞雪,也阻挡不住人们观刑的热情。各种小吃摊点的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他们提前一天便是在街边搭好帐篷,占好了位置,只为今天这个日子能多卖几个养家糊口的辛苦钱。
随着天色大亮,雪终于停了下来,天空仍旧呈现灰蒙蒙的一片,阴霾昏暗的天气仿佛也在预示着今天注定不是一个平常的日子。按照秦律,普通死刑罪犯都要等到秋后一起集中问斩,而那些牵涉反抗朝廷,杀害官府官员的死刑犯可以不必等到秋后,可以从重从快,审结后由郡府统一集中处斩。每到行刑的这一天,四乡八里的民众都是一起向城内涌来,小商小贩更是占据有利位置,以期卖个好收成,而众人进城看热闹的同时,也可以顺便买一些平时家里紧缺的日常用品,所以,这个日子,也是郡府城内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时间慢慢临近午时,此时的街道之上已经人山人海,摩肩擦背了。人们不断的高声议论着,争执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兴奋的期待,毕竟即将被斩的死刑犯人与自己毫无关系,所以每个人都在急切的盼望着行刑早点开始。也许,人类自古以来就是崇尚暴力的,而血腥和杀戮则是人之深藏的本性罢了。
王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捆在了囚笼之内,牛筋绳制作的绳索将他捆的结结实实,如同一个端午节刚出笼的粽子,而且手脚之上还被拷上了一副特大号的镣铐,足足上百斤的重量。他拼命的摇着脑袋,回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终于他想起来了,早上,狱卒端来了两大碗稀粥,外加几碟咸菜。赢真只是喝了几口,便将稀粥推给了王峰,王峰也不客气,两大碗粥转眼之间被他喝了个精光,然后就感到一阵困意,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公主呢?想到这里,王峰张嘴就喊,却忽然发现此时嘴中被塞入一件东西,整个嘴巴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甚至连舌头都是又麻又涩,根本不听自己使唤了。他使劲转动着身子,向四周张望着,终于,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了下来,此时的赢真也是被五花大绑,被栓在囚笼外的一根柱子上,头微微的低着,一缕散乱黑丝垂落下来,显然是沉睡未醒。
囚车的车队此时正慢慢行驶在大街之上,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们看着一辆辆驶过的囚车,盯着每一个罪犯,窃窃私语的讨论着。当王峰的囚车慢慢经过时,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或多或少闪现出一丝惊讶的神态,大家互相低声询问着:这不是一个孩子吗?难道也是犯了反抗朝廷的大罪?而且囚车外还绑着一名花龄少女,那副瘦弱娇小的样子让人看了更是心生怜悯。有一些妇女老人,甚至转过脸去不忍再看,都是轻轻摇一摇头,叹息着:这两个孩子分明还在妈妈怀中撒娇的年龄,难道也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
很快,囚车到达了刑场,囚车的牢笼被一个个打开,所有的死刑犯都被押上了一个临时搭起的高台之上,呈一字排开跪在地上,每个人的背后也是被插上了一块高高的木牌,上面黑色的圈内写着一个偌大的红字-死!王峰是最后一个被押上刑台的,与其说是被押,倒不如说是被七八个军士抬上去更为合适,随着几名军士齐心协力将王峰强行摁倒之后,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不断落下,甚至头发也被汗水打的精湿,一缕缕的散落下来,挡住了他本就消瘦的脸庞,蒸腾的汗水与天寒地冻交错,瞬间化作丝丝缕缕的白雾从王峰的头顶袅袅升起。经过几次的拼命挣扎之后,王峰此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他一向自信的熊之力量,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挣脱这条细细的牛筋绳,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阅历的欠缺终于让他尝到了无助的苦果,他后悔没早些逃走,后悔不该来这愽阳府,也后悔想都不想就喝了那两碗下了药的粥。难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成为一场空了吗?突然,他的眼睛看到了台下不远处,绳索已经卸去,倒在地上的赢真,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明白,赢真只是来陪斩的,想来不会如自己这般,是死不了的。
地面上,早已被踩实的积雪夹杂着泥土紧紧贴着阳轩那娇俏的小脸,刺骨的凉意让她猛然醒了过来,她挣扎着,想站起身子,最后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愣了片刻过后,她慢慢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当她与台上王峰四目相对时,赢真身体微微一颤,从后者昔日单纯的眼神中,她突然看到了一种她从没见过的复杂神情,那里面分明有悔恨、愤怒、无助,也许还有着一丝丝的绝望。
她突然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楚,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自以为是所造成的,本来她以为只要见到了府郡大人赵从,那么一切都将迎刃而解,所有问题也不再是问题,谁曾想事情竟然闹到了这步田地。
想到这里,阳轩公主猛地叫喊起来:
“来人呐,我要见赵从,我要见府郡大人,你们快给我把赵从找来!”
“闭嘴,赵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这厮乡村野姑所能叫出口的,来人,给我用麻桃将她的嘴巴封住!”说话间,一个什长模样的军官走了过来,向部下军士吩咐道。
麻桃是一种植物的果实,由于其有麻痹神经的功能,多用来对付即将被砍头的刑场罪犯,有的犯人眼见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