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是用布巾裹起来的,但鬓边垂下来的两绺却如黑油一般的乌亮,想来布巾底下是满头的好头发。
瞧得出来,若非是这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又是一脸的憔悴,她原该是个极美貌的妇人。
刘氏见了刘二牛,满心的生厌。
之前在下河村时,只要他来,必定没有好事。不是勾搭着秦老二出去赌,就是赖在秦家混吃混喝。
刘二牛嘿嘿一笑,搓着手说道:“婶儿,我来找二叔,请他老出来说句话。”说着,就伸长了脖子,朝屋里看去。
屋子里黑洞洞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氏一脸不耐烦,冷言冷语道:“他不在家,你走吧。”说着,就要关门。
刘二牛连忙挡住了门,嬉皮笑脸道:“婶儿,别这样,我跟你说,春娇妹子回来了。”
听见春娇两个字,刘氏顿时一呆,脱口道:“不可能,她在相府里。”
刘二牛贱兮兮的笑着:“相府把她卖出来了,如今她在易家。”
刘氏怔了怔,脸上忽然一阵激动,声嘶力竭的喊道:“我们把她卖了,她咋样和我们都没关系了!你走!!”说完,她砰地一声将门关了。
刘二牛愣了愣,朝地上啐了一口,就在外头随意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了,等秦老二回来。
刘氏背靠着门,只觉得背脊上一阵阵的发冷,两条腿软绵绵的,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
她真没有想到,相府竟然又把女儿给卖了出来。
刘氏这一辈子过的苦,她十六岁嫁给了秦老二,直到二十出头才有了秦春娇。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秦老二生□□打老婆,她前头怀了三胎,都被秦老二给打没了。直到村里的黄大夫告诫,说秦老二再这样打下去,他这辈子都别想有后了,秦老二有了些顾忌。而刘氏,这才侥幸生下了秦春娇。
秦春娇是个女儿,秦老二大失所望,极其嫌弃,连名字都不愿起。依着他的意思,随便叫个丫头之类的就罢了。
春娇这名字,是刘氏起的。倒也没别的意思,这女儿生在春天里,是她的娇娇宝贝,所以□□娇。
这些年,秦春娇就是刘氏的心头肉,她像疼眼珠子一样的疼爱女儿。秦老二喝醉酒或输了钱,回家发疯打人,只要她在家,那拳头必定是落在她身上的。她哪怕自己挨饿,也总得让女儿吃上饭。
刘氏好不容易,含辛茹苦的将女儿拉扯成人,只盼望着她能嫁个好人家,从此过上好日子。
谁知道,秦老二竟然把女儿卖了。
当初,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刘氏真如五雷轰顶,疼的心肝肚肠都要断掉,恨不得就此死去。但后来转念一想,秦春娇进了相府,不管怎样,总是吃穿不愁了,也就此摆脱了秦老二,不论如何总比在家里强的多。
为人母亲,总希望子女过上好日子。
这样想通之后,刘氏还是活了下来,她还总盼望着或许哪一天能瞧女儿一眼,知道她过得好,也就死都能瞑目了。
但她没有料到,相府竟然会把秦春娇再卖了出来。
刘氏不知道刘二牛送这个消息来肚子里打什么鬼主意,但女儿在易家,她是放心的。她知道易家的哥俩都是好孩子,会善待她的女儿。
就这样,刘氏一时喜一时悲,五味杂陈,酸甜苦辣一齐攻上心来。她坐在了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
刘二牛半躺在一棵杨树根子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嚼着一片草叶子,等着秦老二回来。
直到了傍晚时候,太阳落了山,余晖洒满了山村,秦老二那歪歪扭扭的身影,才从村口的土路上冒了出来。
刘二牛一见了秦老二,从地下一跃而起,向秦老二笑道:“二叔,有日子不见了,您老身体还好?”
秦老二见了他,一张嘴咧到了耳根下头,拍了拍他肩头,说道:“你咋想着来了?”
刘二牛脸上堆笑,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不是春耕四处都忙活,我找了点活干,挣了几个银子。想着打从过了年就没见过二叔,特特打了一壶酒来瞧瞧二叔。”
秦老二也老早就瞧见了他手里提着的酒壶,他这人全不能看见酒瓶子,一见就跟发了馋痨一般,嘴里说着:“你也真是,来就是了,还带东西干啥!”说着,就上前拍门。
刘氏没法子,只能开门叫这两个男人进来。
秦老二一见刘二牛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吓了一跳,问道:“你这腿是咋了?年前不是还好好的?”
刘二牛哪儿好意思说是因为调戏秦春娇,被易峋打瘸的,只说道:“之前走夜路,叫一条疯狗咬的。”
秦老二不疑有他,说了一句:“你也不小心些!”就把他让进了屋。
秦家真是一穷二白,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和两条凳子,再没别的家什。
好在,刘氏懒得理会这俩人,往屋里去了,不然凳子还不够坐的。
刘二牛把带来的酒肉放在了桌上,他深知秦老二的性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