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室的床铺上,做黎明前最后的噩梦而已。但是随着终点在一公尺一公尺靠近,时间似乎变得越发迟缓,而身体的感官却变得异常灵敏,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清晰地看到周遭事物,以及正前方那个黑黝黝的尽头。
三天之后。
9月30日,00:05。
玛洛斯号,中控室。
对于司徒文晋来说,这三天过得仿佛永恒一般;而对谢元亨来说,这三天不过是一闪而过,同六年来任何一天相比,在速率上没有任何可感知的区别。用他自己的话讲,自从结婚之后,他谢元亨就在向着他秃头叠肚二大爷的方向,吹起了嘹亮振奋的冲锋号,发起了锐不可当的急行军。当年在西点的时候,他也曾被风评为飞行班一等美男哪,谢元亨不自觉地掠了掠想象中的潇洒额发。十几年过去,大少爷司徒文晋仍然是一张清冷的扑克脸,而自己已经要靠改换发型来遮掩渐高的发线,而军服的收腰也已经改松了好几回。家果然是个枷呀,谢元亨用带着戒指的左手抚着后颈活动了两下僵直的颈椎,正看到那位吃过不老仙药的大少爷一脚跨进中控室,身旁是轮休归来的红发小美人儿。司徒文晋略微倾斜了身子,正同身形娇小的安妮谈着什么。一张僵了三个月的扑克脸,此时倒是笑若春风。
几分钟前,七层甲板。
休息了不到两个小时,领航员安妮?珀托克匆匆回中控室上岗,正巧在电梯门口遇到飞行官长司徒文晋。看来是刚冲过澡,司徒文晋的黑发根根直竖着,刚剃过须的颊边下颌泛着淡青,映得一张窄脸更加瘦削。
“珀托克少尉。”倒是司徒文晋先打招呼。
安妮刚刚喝多了黑咖啡,有点心慌,大脑也是空空,干巴巴地挤出一句,“……飞行甲板的运输机都就位了?”说罢,又觉得问得似乎是上峰盘问下级一样,悔得恨不得咬掉舌头,于是硬生生加了句敬语,“……长官?”
司徒文晋倒不在意,点头笑道,“一切就绪。倒是你,不眠不休几天了,距离到达太空港还有一段时间,不如趁机去打个盹。战舰导航我倒学过几天,可以勉强顶替你几个小时。不过到了关键时刻还得你来。”
走在司徒文晋身边,隐约闻到他身上清爽的须后水香,混着飞行员制服上洗不掉的机油味道,安妮抚了抚扑通直跳的心口,扬首笑答,“喝多了咖啡,心跳过速,睡不着的。谢谢长官关心。……长官,您学过战舰导航?”
两人走进中控室时,司徒文晋正在和安妮描述自己做军校生时,如何在临时视察的上级官长面前连续搞砸了三次简单降落,被禁飞,被扔到导航室供技术兵蹂躏的故事。
“一个月后,头头儿们看到我抑郁得要自杀,发善心把我重新扔回了驾驶舱。”司徒文晋讲出了故事结局。说罢,觉得自己把战舰导航术描述得太过无聊,会冒犯了这位年轻上进的导航员,言不由衷地加了一句,“当然那时候是军演,所以远不如实战导航这么刺激有趣。”
安妮哪里顾得上司徒文晋的弦外之音,只是张大了嘴巴,完全无法想象合众国海军中最闪耀的年轻将星,居然也有完不成简单降落的时候,而且竟是丢脸的一连三次。
谢元亨接过话茬,“先哲早就曰过,再牛逼的牛人,也有苦逼的青春。”
司徒文晋和安妮都笑起来。
谢元亨自然明了当年种种,但此时故事的另一主角不知是生是死,身在何方,因此不提也罢。调出a0413太空站的全息图,谢元亨同司徒文晋讨论起到达时战舰布防和运输机运载路线的种种可能。
两人都知道,卓奉安和司徒永茂的计划,已算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在叛军紧逼之下的玛洛斯号悄悄折返,在到达a0413之时,同继续追击的敌舰,可以拉开三天的航程。老牌太空站a0413防御系统强大,同玛洛斯的攻击能力可谓势均力敌。正因如此,a0413才有可能相信,玛洛斯的确是来做生意,而不是来抢劫的。
如果a0413贪图利益,向追击的叛军暂时隐瞒玛洛斯的行踪,那么战舰甚至可以争取到更多的休整时间。计划简单可行,但是深知玛洛斯号已弹尽粮绝的司徒文晋,实在想不出战舰能拿得出什么来打动同唯利是图的a0413统领。
对此,在司徒永茂的中控室已混了五年的谢元亨倒是乐天得很。他指指身后的指挥单元,“老家伙们既然要下场玩儿一把,小的们唯有马首是瞻。大少爷您说是也不是?”
司徒文晋不置可否。挨日子罢了。玛洛斯正如一个得了绝症的将死之人,明知道活在世上的每日,不过徒增更多的痛苦,明知道那一刻避无可避,却仍然愿意祈求佛祖,再多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