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宇思来想去，关于最后那双决定性的高跟鞋，他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便是那双高跟鞋，对陆婷婷来说，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否则她是断然不会留在家里的。他看过的一些精神疾病患者犯下的罪行案例，其中不乏这样的情况，凶手会保留某件或者某些对自己或者对受害人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但这样的想法，又牵扯出骆宇的另外一个心结，便是陆婷婷犯下两桩人命案的时候，神智到底清不清醒，犯下罪行以后，究竟记不记得自己曾杀人。

所以，骆宇离开之前，要求再次见陆婷婷。

林警官虽然不抱陆婷婷会对骆宇说什么的希望，但还是安排了，他是心理医生，办案过程中又给予了很多帮助，所以安排他见陆婷婷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并且陆婷婷自己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骆宇先问陆婷婷：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

陆婷婷看着骆宇，表情冷极了，像是恨，像是怒，像是怨，也像是个受了委屈受了天大冤枉的无辜者。她身处现在的环境，从受害者的妻子突然变成了杀人凶手，失去自由，等着法庭宣判，这样的境地，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正常的。骆宇想弄清楚的是，这份“正常”，到底是在陆婷婷控制内的，还是在控制外的。说得简单点，就是，这份“正常”，到底是不是演出来的！

陆婷婷没有说话。

她不回答。

她当然不会回答这个愚蠢极了的问题。我如果说知道，那就是死罪，逃不掉的，我还指望活着从这里出去，哪怕出去以后住精神病院也行。可我如果说不知道，你就真当我是个精神病了。在别人面前，装疯卖傻没关系。在你面前，没这必要。你是我整个作品的见证人，我得保留这份骄傲和嚣张。我现在很想笑，想大笑，笑个痛快，可惜，墙角的摄像头不允许我这么做，这里笑了，监控录象里就记录了，到时候一帮子心理医生对着录象指来点去，我可不高兴。万一跑出个吃饱了撑的说我没病，我更不高兴。

我喜欢我有病。只要我有病，你们就没法判我死刑。

骆宇等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其实，问出口之前，他就知道陆婷婷不会回答她的。然后，他问了她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留着那双鞋子？

这个问题，陆婷婷答了，没有一丝隐瞒。当然，在骆宇这边，她答了第二个问题，也就等于答了第一个。可惜于案情没帮助，法官不会理睬他那些听上去很不着调的心理分析。陆婷婷是不是有精神疾病，自有相关的专家医生会给她做最后鉴定，他的意见，顶多参考，甚至参考的价值都没有。因为他根本没办法用语言去描述他对陆婷婷的看法。

陆婷婷说：那双鞋子，是今年结婚纪念日那天，伍明亮送的礼物。我真的特别喜欢。后来被丁雪看见，她也喜欢，想讨了去，可惜尺码不合，她穿不上，所以她就缠着伍明亮给她买一双一模一样的。伍明亮没答应，说难得婷婷有双喜欢的鞋，就让她高兴高兴吧，我给你买别的款式。丁雪为此生了伍明亮一个星期的气。我不管你相信或者不相信，伍明亮是爱我的，心里有我，待我也真好。

然后，她再不肯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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