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许安阳应了声。
许安秋遂披着大氅坐到了他的对面,许安阳正在烹茶,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许安秋犹豫了会儿,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了一块玉佩,推到了许安阳眼前。
许安阳手上动作不断,随意瞧了眼玉佩,挑眉问道:“这是何物?”
“北郡,姜荏苒。”
小炉上微微传来水声,是水开了。
细小的水珠在许安阳眼皮子底下,明亮如鱼目,许安阳往里头洒了些盐末,稍后,他才转过身来仔仔细细地瞧着自己这个妹妹。
“当年是我劝她离开的,我以为哥哥待她是露水相逢,只是因着林霜降的缘故多了一层庇护而已,可她待哥哥是有私情的,那是害了她啊,于是,我逼着她离开了,我想她回到北郡,便会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谁曾想,她居然会进了林家旧部的戏班子,哥哥于她而言,恐已成心魔。”
锅边有水泡如涌泉连珠,许安阳微微走神的心思被拉了回来,他仍是未开口,只舀出一瓢水来放在一旁,拿过竹夹在锅中搅打,过了好一会儿,他将茶末倒了进去,锅中水如腾波鼓浪,煞是有声。
茶煮得差不多了,许安阳将先前舀出的一瓢水又倒了回去,给许安秋倒了杯茶。
沉默时候的许安阳是可怕的,许安秋一直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她没有去接那杯茶,而是直接跪在了许安阳的面前:“哥哥要打要骂,好歹说句话。”
“你这是做什么?”许安阳忙将她扶起来,“我是在想我自己,是我当时分不清林霜降和她,怎能都怪你呢,你且先别自责,将她这些年来的事都与我说说。”
原来,许安秋在逼走姜钰之后便一直有派人暗中保护她,这么多年,一直未变,姜钰后来进了林家旧部的事,她也都知道。这次许安阳去北郡,不止是去劝说北郡王不与太后为类,也正好要去处理这些旧部势力,而这些势力里,就有姜荏苒。
许是从他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许安秋便想着不如告诉许安阳真相,说不准,她还能弥补自己当年意气用事时犯下的错。
许安阳没想到,自己再次踏上北郡地界的时候,会有这么多感慨。
安康城就在不远处,他下了马,拉着他的马儿往城门口去,那儿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进城了,他听着前头有一老者在说着一口北方口音的话,眼泪登时有些收不住。
不知当年明镜湖边那家客栈的掌柜的,现今如何了,也不知他心上沉寂了许久的那位姑娘,现今如何了,北郡啊北郡,他总归是要走这一遭的。
第37章 北辰幕三
北郡,安康城。
“王爷。”连栎立在亭外,朝里头的人行礼。
许砚熹闻言,欲收起手中正在翻阅的书籍,陶钦抬了抬手,制止了她。
“没什么事,你不必离开。”随后,他又对外头的连栎道,“进来吧。”
连栎掀开帘子瞧见许砚熹的时候,有些许诧异,他听自己的妹妹连俏抱怨过,陶钦近来对许砚熹很是上心,却不想这个上心已经到了可以当着她的面谈论政事的地步了。
不过转念一想,许砚熹是许家送到北郡来的,此事又与许家有关,莫不是陶钦故意让许砚熹留下的?
“我要你去办的事,如何了?”陶钦问道。
“如我们所料,许安阳近日已抵达北郡,现在良川附近,到安康城估计还要些时候。”
果然,许砚熹翻书的手顿了顿,不过她反应很快,只片刻,便跟没听到似的继续看书,她的这些个动作却仍是没逃过连栎和陶钦的眼。
当年的许安秋不愿做北郡王妃,许家无法,塞了个旁支的女儿过来,虽名义上也封了县主,却还是只许了侧妃。但是能做北郡王侧妃,在许砚熹看来,已是莫大的福气。
许安秋不要的东西,却是她拼了命换来的。
许砚熹是在许太尉的三弟许侍郎府中长大的,据说她爹原是许太尉的堂弟,只是她爹娘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过世了,除了个名字外,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侍郎府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待的,她自小就被教如何当一个出色的细作,如何从太尉府里头探听消息。
是的,许家的几个兄弟,向来面和心不和。
瑞安七年,许砚熹其实才十五,但是她知道只有抓住北郡这个大山,那些人才不会再在明面上动她。所谓的那些人里头,就有发现了她猫腻的许家二少许安阳。
在许家这些人j-i,ng里周旋,不如搏一搏去北郡,许砚熹在得知许安秋不愿去北郡时便打定了这主意,于是,她跟许安阳做了个交易。
她记得许安阳那双绝美的桃花眼里带着的冰冷,记得许太后在殿中打量她时的满腹怀疑,亦记得许侍郎得知君令时的诧异和杀意……
许砚熹随意翻着书页,心不在焉,陶钦与连栎在说什么她已经丝毫不关心了,从她踏上去往北郡的那架马车起,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连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陶钦的手覆上她的手时,带着一股暖意。
他温声道:“手抖得这样厉害,可是怕凉?”
许砚熹摇摇头,从书中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她不想去猜陶钦满眼温柔的背后是什么,在盛都的那些年,她已经过够了这种满是猜忌的日子。
“过了上元节,便是砚熹的生辰了,本王答应你,到时候,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如何?”
“多谢王爷。”
良川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