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复当时光景了。
“太后娘娘,贵妃来了。”安嬷嬷上前提醒,太后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杏眼却在瞬间圆睁,迸发出灼热的视线,死死盯住某一个方向。
林清呼吸一窒,右手刹那间攥成拳头,不会吧,不会被瞧出来了吧。
身旁的秦修泽倒是淡定自若,不慌不忙,卑微地佝偻着身子,就像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娘娘?”安嬷嬷又唤了一声,太后猛然回神,再细细瞧去,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太监,自己怎么就犯糊涂了呢。方才睡梦中梦到了她的阿泽,睁开眼睛瞧着林清和身旁的人,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三年前,俊男靓女,天作之合,站在一起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眼眶有些湿润,太后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随便一个人都能看成是他的阿泽。不过没关系,再过一些时日,她就能去见阿泽了。
“你先退下吧。”林清见太后镇定下来,才向秦修泽摆了摆手。又露出一个甜笑,像平时一样,来到她的膝前蹲下。“母后,许久没见了,您身子还好吗?”
太后摸了摸她的发,和蔼地开口:“这簪子你带的真好看,好像还是哀家赏给你的。”
林清抬起头,一脸孺慕:“母后的记性真好,这是四年前您赐的簪子,清儿平时都舍不得戴呢。”
太后笑了笑,眼角皱纹跟着轻颤,“你戴着好看就应该多戴戴,哀家那里还有很多好东西,都留着给你呢。”
林清笑不露齿,难得温婉的落座。
“母后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太后立即瞪着她:“没有什么事就不能找你来吗?你个小没良心的,和阿驰一样,什么事都瞒着哀家,若非贤妃来请出哀家,哀家恐怕至今还待在小佛堂里不闻窗外事呢。”
林清听见傅娆的名字也不惊讶,立后这样的大事,她肯定要费一番心思四处探听消息,皇上敬重太后,她的意见还是比较听得进去的。
“都是皇上的意思,清儿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林清立马把秦驰给卖了,不带一丁点犹豫的。
太后果然骂了秦驰几句,语气里尽是恼意,看来这次真的气得不轻。酣畅骂完之后,才想起来正事,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林清,说:“清儿还记得三年前入宫之时对哀家说过的话吗?”
林清一怔,有些疑惑。她说过的话那么多,不知道太后问的是哪一句。
太后观她惑然神情,出言提醒:“三年前哀家欲让你为后,你拒绝了。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吗?”
原来是这事,林清当然记得。她还记得自己说出那句话之后,太后当场昏厥在地。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太后,再次说出同样的话来,太后还会像三年前一样吗?
太后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着摇了摇头。
她深呼吸一口气,回想起三年前那个自己,绝望,悲痛,麻木到坚强。那个时候她说的是:“林清永远只会是一个人的皇后。”话说完,她立即看向太后,见她只是泪盈于睫,并没有昏厥的迹象,才松了一口气。
“哀家只问你一句,现在这句话还作数吗?”太后紧盯着她的双眸,神情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
林清微怔,却还是坚定的回答:“作数的。”她的心意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都从未变过。
太后深深看着她,整整一盏茶功夫再没言语,林清垂眉静待。
良久,太后揉着眉心,泛出浅叹:“若是没有那场变故,你和......你和阿泽,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啊......”
这是三年来,太后第一次提起修哥哥的名字。林清的眼神不觉飘向殿外,若是修哥哥听到了,不知是什么感受。
“哀家原以为你能放下过往,和阿驰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毕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也是个固执的孩子,没想到三年过去了,心思依然不改。阿驰和阿泽都是哀家的孩子,哀家盼着他们两个都能好好的,可是......可是老天残忍,非要夺走我一个儿子,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他从小就那么乖,阿驰最爱哭,可是阿泽,我从来都没见过他掉眼泪。作为兄长,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好。作为儿子,我和他父皇都对他抱着莫大的希望......”
闪烁的泪光终于潸然落下,化作一个普通的母亲,对儿子最强烈的思念,滴滴落在林清心上,晕湿了黄色的袍子,她看得很是揪心。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差一点也要跟着阿泽去了。只是我还有一个儿子,哥走了,阿驰却不会哭了,将自己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没有一滴眼泪,也没有一句话。那个样子看得我又是一痛,如果连我也走了,阿驰这孩子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太后原本就没上什么妆,脸色苍白,眼角纹路深深浅浅,丧子之痛比起岁月的痕迹还要更快地侵袭她的眉眼,此刻满面泪痕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养尊处优的优雅和从容。提起两个儿子,她渐渐失声,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流泪。安嬷嬷望着服侍了几十年的主子,也忍不住泪湿衣襟。br